孩童抬眼,见是一眉目清隽的青年,孩童一呆,窘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整日嘶鸣,扰人安眠。”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青年松开挡住孩子弹弓的手,支起身,只是一笑,“蝉的生命不过一夏,就算聒噪些,也无妨。”
那孩童哪懂这二人对话,瞅准时机一溜烟儿跑了。
“师父长乐未央。”殷陈朝张良揖了一礼。
张良看向她,四年未见,当初那个着粗布短褐,背着背篓在西南深林中穿梭自如的少女已经长大了,她身披华裳,腰挂环佩,行揖礼时头微微侧着,面上狡黠双眸不安分,不时瞟来,满含打量。
张良是个极端方的人,他教了她许多遍,但她仍是她。
他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自然,好歹我也是公主。”殷陈仍行着礼,颇为自豪地回道。
张良哑然失笑,抬起她的手臂,“堂堂陶邑公主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殷陈顺势接过他的包袱,“今日我为向导,领师父在长安转上一圈,何如?”
“却之不恭。”
殷陈在为医者的那段时日里常在东西市转悠,对长安熟门熟路。
张良只在她身后跟着,他看着她的背影,“身陷困境,为何不告诉我?”
“就算世上所有人都期盼能见到师父,也有一人希望师父置身事外。”殷陈身影一顿,故作轻松道。
“那你呢?”
“我尊重他的意愿。”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满含着不坚定。
她怎么会甘心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可中行说就是要拉上几个人同他共赴末路。
她回过头,轻声道:“对不住师父。”
她不是那个希望他出局的人,相反,她迫切地按照中行说的意愿,将他引到长安来了。
“事情可没有到最坏的时候,至少你没有直接将我打晕送入未央宫。”张良笑道。
沿街有俳优表演,更有人扎堆投壶,蹴鞠斗鸡,西域的幻术叫人目不暇接,人与人摩肩擦踵,热闹至极。
听着车外的喧闹之声,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这是夕阴街。”
“这是我所拟的名。”张良淡声道。
“师父还拟了什么名?”
张良摆首,“旁的都是别人拟的。”
“那与夕阳相对的华阳是何人所拟?”
张良顿了顿,道:“韩信。”
韩信,传闻中此人桀骜不驯,是个混不吝。
殷陈对他并不好奇,转而说起别的,譬如哪里又多了几层高楼,谁家的炙肉颇为正宗,她说得煞有介事,但她也从未到过西域。
车在长安街市转了一圈,在一处僻静的处所停下,殷陈叩门,内里脚步声响起,门很快打开,原来这竟是医馆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