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有无数目光紧紧随着光束下那道优雅圣洁的身影,被头纱阻隔的视线反而越来越热切渴求。
现场乐队演奏的进行曲舒缓悠扬,黑暗里却有危险的,疯狂的因子在积攒,黏着在光束的边界,亦步亦趋地护送着她前进,它们在不断升温,将微凉的空气都炙烤得滚烫稀薄,卿岱察觉到了,她目光微偏,看向两侧的宾客席。
被光束边缘扫过的人们,眉眼还留在黑暗里,看不清真正的情绪,只能看到唇边都带着得体矜贵的微笑,交叠的长腿包裹在款式不同的西裤里,个个皮鞋锃亮。
他们比橱窗里的假人更完美,而且还有着惊人的相似度,一起坐在黑暗里,养眼又惊悚,像
铱驊
是一群将伪装做到极致,所以从外观看非常相像的优雅怪物。
隐藏在黑暗里的病态窥视明明是从他们所在的方向投来,可当她真的看向他们,她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不妥。
只是,当雍衍的影子从他们的身上漫过,明明他和他们的姿态不同,位置也不同,却能在某一瞬间神奇地重合在一起,好似他们拥有同样贪婪污秽的灵魂。
雍衍的声音响起:“你在找谁?”
卿岱收回视线,没再看那些宾客一眼,可她的行动没有打消雍衍的疑心,他的目光从那些人的身上慢慢扫过。
每个人的面目都那么可疑,都那么碍眼。
他握起卿岱的手,带她走向台上的神父。
神父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但卿岱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恐惧,尤其在念到结婚誓词的时候,他的声音在细微地颤抖:“雍衍先生,您愿意遵守结婚誓词,无论活着还是死去,无论灵魂抵达天堂还是地狱,都视卿岱小姐是您唯一的妻子,珍视她,爱惜她,永远不变吗?”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和健康,原版的誓词,就连初中生都能背下来。
可这些对雍衍算什么呢?甚至连生死,灵魂堕落,被诅咒,他都无所谓。
这些都改变不了他,也无法影响他。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碍得了他。
雍衍仍握着卿岱的手,看着她,从高至下的目光是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专注温柔:“我愿意。”
“卿岱小姐,请问您愿意遵守结婚誓词,无论活着还是死去,无论灵魂抵达天堂还是地狱,都视雍衍先生是您唯一的丈夫,珍视他,爱惜他,永远不变吗?”
卿岱感觉到雍衍把手指穿进她的指缝,把微凉的手心紧贴着她的。
明明他知道她的回答是什么,明明台下的人也知道她会怎么回复,可无论雍衍还是其他人,还是紧紧地盯着她。
卿岱按照所有人心中的轨迹说出既定的回答:“我愿意。”
雍衍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卿岱没什么感觉,雍衍给她戴过许多戒指,这枚结婚戒指很快也会被他用更新更好的替代。
给雍衍戴戒指倒是第一次。
卿岱低垂着眼睫,把世界上最小也最充满爱意的禁锢戴在雍衍修长的手指上。
最后到了新郎掀起新娘的头纱,亲吻她的步骤。
雍衍抬起手,戒指反过刺目的光点,他的指尖落在卿岱的头纱上,却没有收紧。
在他停顿的那一秒,外面起风了,穿过在卿岱和雍衍入场后便紧闭的巨大雕花门,涌向卿岱。
银白的头纱以诡谲的方式起伏流动。
好像有看不到的爪牙在争抢,又怕波及到她,按捺着杀意,将占有的动作放轻。
结果很快决出,普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看到那抹银白从雍衍指间落下,宛如珍藏许久的圣母像终于现世,随着圣洁,美丽和悲悯从幕布下一点点显露,释放到空气里的却是私心,丑陋,贪欲,以及对霸占珍宝的恶龙的恨意。
雍衍握住空空的手心,目光沉沉地看着堆叠在他鞋边的头纱,它不再完整,从中间撕裂,变成了几部分。
又下雨了,很大的雨,婚礼后的舞会看起来在很热闹地进行,然而两位新人却都不在。
除了他们,宾客里也少了些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