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蓁面?无表情道:“我对?观看鼠类垂死挣扎的丑态毫无兴趣,之所以过来,只是想听听你的嘴里还能说什么。”
韩云锦看着她抚摸刑具的手,“那些人便?是因为这些刑具招供的?”
荣蓁淡淡道:“不是,她们是主动把你供了出来,连刑具都没用上?。”
韩云锦嘲讽一声,“原来是受不住摄政王的威压?”
荣蓁俯视着她,平声道:“我不过在朝堂上?说了几句,给了那些人两个选择,或是主动投案,将一切罪责说个清楚,若非主谋,则死罪可?免,亦不牵涉家眷,家产亦可?保留部分。或是继续隐瞒,一旦查住,则加倍处刑,诛九族,籍没家产。她们大可?以抱侥幸之心,可?也?许是瞧见了你的下场,倒都做了聪明人。”
原来如此,没有人敢把荣蓁的威胁当作戏言,若能保命,自然不会选择后者。韩云锦道:“真是好手段,所以她们就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推到了我的身上?。”
荣蓁眼神?深邃,就这样看着她,没有一丝歉疚,“或许吧,那些人留在朝堂也?是祸患。景帝想要的吏治清明,我替她做了。”
韩云锦嗤笑一声,“是啊,你荣蓁一直都这么高高在上?,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厌恶你。不过也?是因为有你,才?让我一直未放弃争逐。当初在宫宴上?,你坐在宁华帝卿身旁,那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馈赠。到了吏部,我是你的属下,官职不高,不得不小心经营,被迫去冯冉府里,同?样是客,可?你是她的座上?宾,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之人。到后来,你终于跌落谷底,古来流放的罪臣有几人可?以东山再起,我以为那便?是你的结局,可?你荣蓁命好,娶了皇帝的弟弟,便?保了你一世荣华富贵,这样在旁人身上?绝无可?能之事,在你这里却一次次发生。”
韩云锦说到最后几句时,几乎咬牙切齿,荣蓁想得没错,她的确很?不甘,荣蓁并未打断她,听她继续道:“你虽在襄阳,我却知道你早晚会回?来,我一面?接受着那些官员的讨好奉承,做着众人眼中皇帝最宠信的近臣,另一面?却要日日夜夜提防着你,如履薄冰。”她被禁锢住的手挣扎着,发出响声,面?上?掩饰不下内心的仇恨,“你又有什么值得我这样做的?这些年?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努力在朝堂经营,可?你轻而易举便?让我的努力白?费!”
外面?守着的官吏闻声进来,拔出腰间?佩剑,荣蓁挥手让人退了出去,她好歹一身武艺,还不至于惧怕一个韩云锦。
荣蓁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完了?”
韩云锦的眼眸沁出血丝,荣蓁听了她这番话连个动怒的反应都没有,一如过去的每一刻,她厌恶自己视荣蓁为大敌,而那人却对?自己不屑一顾。
她口中那些过去的事,荣蓁记得没有那么清楚,却还能回?想起当年?在冯冉府上?的事,“所以,你口中的微不足道,便?是在冯冉府里经不起诱惑,抱了一个男子当场寻欢,丑态毕露,你深以为耻,连这些都抹去不敢提及,又与?我说什么呢?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至于我与?冯冉的交易,我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代价。你说的不错,娶了姬恒,于我在官途中大有助力,这一点我从不否认,可?你不也?是因为云君才?有今日?又何必如此不甘心。”
韩云锦浑身颤抖,听荣蓁道:“你寻遍了理由,却不肯承认你就是技不如人。韩丞相,愿赌服输吧。”
荣蓁缓步走了出去,韩云锦在她身后喊道:“荣蓁,你维持什么好风度,你这样置我于死地,不就是怀疑我杀了郑玉?你顺水推舟,利用我做的那些事,就不怕哪日大白?于天下?看看有没有人能接受一个弑君的权臣!”
荣蓁停下步子,那些官吏从她身旁匆匆经过,然后,她便?听不到那刺耳的声音,只有被堵住的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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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蓁曾说过,她要韩云锦生不如死,朝中已?经许久未用极刑,但最后,她却还是改变了主意,未行凌迟,将韩云锦处以腰斩之刑,公告天下,三日之后行刑。
秦楚越曾私下问过,这样真的可以消解那抹恨意吗?荣蓁不置可?否,只不过是那日陪着姬恒散步时,看着他?回?眸轻笑,或许是有身孕之故,姬恒的笑意甚是平和温暖,她望着姬恒还未显怀的腹部,为了未降世的孩子,心软了一些。
而监斩的官员,朝中有些人以为非秦楚越莫属,但荣蓁却指派了陆蕴。
囚犯临死之前可以见一见家眷,荣蓁准了,行刑两日前,韩主君带了一些吃食进去,秦楚越不放心,命牢中官吏监视着她二人的一举一动。
那官吏来报,只说两人并没有提及女儿的事,也?未说些要紧的,扯了一些旧事,最后韩主君声泪俱下离开了牢房。
或是情难自制,韩主君在府里待了一日,便?又请旨进宫去见陆太后,跪在宫门前数个时辰,或许是磨不过,宫里终于肯放人进去。
秦楚越得知消息之后,立刻便?禀报给荣蓁,怕韩云锦临死之前再生事端。荣蓁则本能不愿听到这个男人的任何消息,她蹙着眉,一来二去,连秦楚越都咂摸出一些不寻常来,“大人莫不是与?那陆太后……”
荣蓁斥道:“胡说些什么。”
荣蓁甚少动怒,这样反倒让秦楚越更生怀疑,荣蓁平复了一会儿,才?道:“我与?他?不会有关系。”
秦楚越虽不知这二人是如何扯上?联系,但荣蓁这话却是在宣告结果,她倒是安下心来。也?对?,荣蓁如今想要什么样的男子寻不得,不论是绝色郎君,还是青涩少年?,自有人奉上?,何必去给自己添麻烦。
“陆太后那里没有我们的眼线,不知他?们会说些什么?”
荣蓁挥手道:“一切由你做主,不必汇报于我。”
而后来皇宫守卫禀报说,那韩主君只在宫里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后便?以身体不适将人打发出去,秦楚越才?放下心来,只把此事当做垂死挣扎。
而临华殿里,陆嘉摸着手边凉透的茶盏,端起来饮了一口,半晌才?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