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越虽为?荣蓁心腹,但有些时候也看不?透荣蓁,天下权力已经握在她手?中,废幼帝自立也不?是不?可?,即便会付出一些代价,但只差一步便踏上那个高?高?的位置,权臣再高?,亦是臣子,秦楚越不?信她不?动心,可?她偏偏克制住了这份常人难以?抑制的野心。
荣蓁岔开话头,“这几日在忙些什么??倒不?见你去府里了。”
这话倒是不?假,秦楚越从前孤家寡人,隔三差五便去荣蓁府里拜访,即便是她新婚燕尔之时,也没改了这个习惯,最近倒是少见踪影,但荣蓁更清楚,秦楚越的忙碌并非公事。
秦楚越低声笑了起来,良久才?道:“大人,我也要做母亲了。”
荣蓁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成婚两月她夫郎便有了喜讯,“恭喜了。”
秦楚越笑意深达眼底,“从前不?酬夙愿,便也没有成家的念头,看着小郡主她们在身边长?大,心里也是羡慕,如今我也有家了。”
秦楚越于情爱上不?屑一顾,可?对家人有种执念,荣蓁道:“你能这样想,我也放心了。”
说完私事,秦楚越正色道:“只是能在宗正寺里下手?的人又会是谁呢?”
荣蓁神色微凛,“这事是谁做的,我心里已经有数。你不?必操心了,只管好好陪着你的夫郎。”
刚入冬,都城便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一片,仿佛将一切肮脏污秽都掩盖了去。
夜幕低垂,宫殿的屋檐上悬着冰凌,映出天边残月,一辆辇车缓缓驶入宫门。
陆嘉歇在临华殿暖阁里,他换了寝衣,本要歇下了,邱霜却突然闯进?来,连行礼都不?顾,“主子,摄政王来了。”
陆嘉愣住,以?荣蓁的性子,怎么?会在夜里来到后宫中,他来不?及多?想,抬眸瞧见内殿里张贴的符纸,忙道:“快把这些撕下来!”
可?话音刚落,荣蓁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将陆嘉脸上的慌张看个清楚,人到了眼前,陆嘉反而没了畏惧,也不?怕自己?最真实的模样被她看见,只撩起一件素色外袍堪堪挂在肩头。
荣蓁身上还披着斗篷,一身寒霜,衣领处严严实实,不?似他这般衣衫不?整,若是从前,荣蓁早就避嫌躲开,可?如今却放肆地望着这内殿,倒未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陆嘉索性以?这身打扮待客,他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讨好和探寻,“大人在瞧什么??”
荣蓁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冷,“太后前些日子刚让佛门之人在宫中做了一场法事,还是不?能心安吗,又寻了道教的符纸驱邪劾鬼?”
陆嘉仿佛听不?懂,“太医说了,我这身子弱,难免招些邪祟,我一人住在这空荡荡的寝宫里有些害怕。大人入夜而来,就为?了同我说这些?”他一步步向前,停在荣蓁身旁,声音低哑,一只手?抚在荣蓁胸前斗篷上,触手?的凉意让他的身子不?由?打颤,“还是说,府里翡翠衾寒,大人想与?我芙蓉帐暖?”
肩上的外袍落了地,他浅笑着伸向自己?腰间系带,似乎下定?决心要曲解荣蓁的来意,“大人放心,今夜的事绝不?会传入帝卿耳中。”
他解开了衣衫,在裸裎相待之前,荣蓁转过身去,耳边是衣衫落地的声响,荣蓁咬牙道:“你自重!”
她说完便转至前殿,陆嘉将地上的衣衫捡起,一件件穿了回去,他借着更衣的时机,思索荣蓁的来意。
前殿里,荣蓁负手?而立,陆嘉慢慢走出,“大人生我气了?”
宫人都已退下,荣蓁侧过身来,懒得与?他周旋,开门见山道:“你杀了韩云锦一双女?儿,逼死了她夫郎,还要将手?伸到宗正寺中,我以?为?太后做这么?多?,早已不?怕恶鬼了。”
衣袍下,陆嘉的手?指慢慢收紧,面上却丝毫不?显,一脸疑惑,“大人觉得是我害了那些人?可?我为?何要做这些,我与?她们并无冤仇。”他说完,又嘲弄地笑了笑,眸中有些哀伤,“因为?大人对我毫无感情,所以便可以拿这些莫须有的事强加在我头上吗?”
假作真时真亦假,戏演得久了,只觉得能将天下人都骗过去。
他见荣蓁不?答,更认定了这只是试探,而他绝不?能自乱阵脚,陆嘉叹了口?气,“禁卫都听命于摄政王,我即便身为?太后,也不能将摄政王殿下赶出去,若是摄政王仍旧疑心,便也将我押到牢里审问吧,反正我在摄政王心里从不?是什么?贵重之人,不?需要惜之怜之。”
荣蓁毫不?留情道:“你与陆蕴商议的那些事,你当真以?为?我毫不?知情吗?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中有数。我为何入夜过来,便是给你留了颜面,若你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周倒也可以有一个下狱的太后。”
陆嘉脸色一变,他忽而想到一人,“你在我殿中安插了眼线?”
荣蓁冷冷地看着他,陆嘉这才?明白,原来前些日子荣蓁对他的“温和”皆是麻痹他的假象,甚至不?动声色地安排一个处处合他喜好的屏儿在他身边服侍。宗正寺的事情之后,荣蓁便知道了真相,可?她没有立刻发?难,他没能除了安平王世女?,这两日又寻了陆蕴过来,再谋它策,原来这一切,她都看着。
陆嘉忽而笑了起来,“摄政王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拦我,你自己?也想杀了安平王的世女?吧!我替你做了你不?想亲自动手?的事,摄政王怎么?还要怪我?”
荣蓁道:“宫中的消息本就难以?立刻传出,不?然宗正寺的事我会让你得逞吗?”
陆嘉看着荣蓁,他对这人有过好奇,畏惧,讨好,爱慕,恨意,千般情绪聚在心头,如今却只怪自己?的蠢,他蠢在明知荣蓁对他冷漠凉薄,只一点点的好,就让他重新生出幻想,巴巴地凑上前去,像一条软骨头的狗。
陆嘉恨恨地望着她,“是啊,这些的确是我做的,我与?韩主君那一双女?儿并无仇恨,可?我厌恶他利用我,我恨一切妄想摆弄我的人,所以?我要让他失去最在意的东西。我把这一切说给他,他自己?承受不?住自尽了,只能怪他自己?心不?够狠!至于安平王的女?儿,她活着对皇帝始终是个威胁,我除了她有何不?对,是你优柔寡断,惦念旧情,如今倒来怪我恶毒?我是恶毒,可?我从前不?是这样的,是你荣蓁将我逼成这样,戏耍我,利用我,伤我最深的人明明是你,可?我却不?舍得动你分毫,我爱屋及乌,连姬恒腹中的孩子我也从未有过伤害之心。你敬重我叔父,却避我如蛇蝎,可?我最开始只想求你庇佑,最开始我也只是后宫里一个可?怜之人,那时我的手?上干干净净,可?你不?还是将我狠狠甩开吗?但凡你对我有一分好,我也不?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