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玉对母亲存有怨恨,她的怨便成了林茿感知到的疼痛与窒息。相比太史玉面容的冷肃,她的内心就仿佛是不会止息的岩浆,每一分每一寸都由着仇怨来舔舐。
太史玉衔着冷笑,冷眼打量面前的母亲与舅舅,后者做惯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熟稔地从袖中取出了一瓶药末,顷刻就将尸体化成了一滩血水。他又用花盆里的泥土吸去血水,末了将那盆牡丹重新栽好。
室内的血腥味逐渐散去,只余下香炉内幽淡的熏香气味。
王后与她的哥哥,从那死过人的寝宫移步到主殿。一个端坐在殿内的主位之上,一个则背手在殿上悠然踱步。这对面和心不和的兄妹用余光互相打量,都等着对方向自己低头。
他们虽然利益相冲,却仍是彼此血脉相连的天然盟友。
太史玉恶心得快要吐出来,因她将情感换给了林茿,在干呕之后只能生起陌生的感触。
目睹这些,林茿的心情当然也不好受。若说太史玉的情绪是一团无序的浓黑,林茿的底色便是暖调的日光。林茿在为她难过,那种感觉就和林茿本人一样,极淡极浅,山岚一般无法捕捉。
山间的雾气将她包裹得无孔不入,起先还有些不适,不知不觉却已是习惯了。
太史玉无法将视线从母亲身上移开,鬼域之内只有林茿是活的是热的,那唯一的生者从背后接近她。太史玉很好奇,与她共感的林茿究竟想做什么?林茿是不是也会无法忍受,想求她将彼此的链接断开。
太史玉被林茿的手掌冰了一下。那样暖的人,双手却是冷的,就如同晨间的雾气,一定也是透着凉意。
林茿的语气有些无奈,她说道:“太史玉,不要去看了。你害得我实在是头疼。”
林茿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甚至算得上十分的温柔,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引她往宫殿外走去。
太史玉的记忆中,这个夜晚诡异而漆黑,天幕如同一只银碗将王城笼罩,只需一丝光亮便能泛起华彩。
林茿就像是太史玉等着的那道光,因为她说道:“太史玉,外面太黑了。”
天色真的就亮了。
太史玉以为林茿会说些长篇大论来开导自己,但林茿仅仅是带她在王宫里闲逛。
她们走到了登高台,林茿是有意往高处去的。她对这里并不熟悉,所以还走了好几回冤枉路。林茿不开口,太史玉也就跟着一语不发。
从台上向城外看,是一派迷濛之相。因为她从小没有出过几次王宫,连王城的街市也不甚熟悉,唯一一次在城外……
要是她指着乱葬岗的方向和林茿说:“那是我死后醒来的所在。”
未免也太吓人了一些。
城外的世界触及了她的盲区,却可以领着林茿去城中的集市走一走。太史玉抿了抿唇,打算发出邀约,林茿却在这时清了清嗓。
“我想了一路,要不要和你说,我其实比你还惨。我根本就没有父母。”林茿皱着眉头,努力地做出苦相,太史玉当然不像她一样会安慰人,表情愣愣地看着她。林茿噗嗤笑了出来,“其实也没有那么惨。我奶奶养我到高中,然后我就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