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猪脚饭在这儿吃。”
“好嘞,您稍你怎么来了?”看到来人,老板不太高兴,“这都多少年了,你再怎么问我,我也说不出来别的了。别耽误我做生意。”
“我不是来问案子的,我来吃饭的”,谷子说着,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老板伸手,一下子挡住了收款码,“不卖了,没有了,明天再来”,说完转身继续接待别的客人。
谷子也不着急,在隔壁买了一份炒米线,蹲在地上吃,老板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理她。
吃完炒米线,谷子又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买了几串烤鱼腩,左手拿着香糯流油的鱼腩,右手提着一袋老挝手打柠檬绿,在猪脚饭正对面的石坎上坐下,津津有味地吃着。鱼腩辣椒放多了,吃着吃着有点热,谷子把鱼腩串儿叼在嘴里,三两下把头发挽成一个髻子,又把外套脱下来,拴在腰上,再次坐在石坎上。
老板又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把东西吃完了,收拾收拾垃圾,像是要走了,没多大会儿又拿着一串糖葫芦回来了。哪有这么能吃的人呢,一份炒米线还撑不死你的,老板有点来气了,和旁边的小弟交代了几句,一边解围裙,一边朝谷子走来。
“我说冯警官,你到底要在这儿蹲多久?”
“等你下班呀。”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话要说了,你问的那些人我也不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放过我,冯警官,我不愿意再回忆那段过去了,只想普普通通找口饭吃,行吗?”
“王文娜,我没有要重提过去的意思。”
“那你究竟要干什么!”王文娜大声问了她一句,过路的人还以为在吵架,侧目看了几眼。
“我只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谷子从兜里拿出来几张照片,递给王文娜。王文娜刚准备拒绝,只见谷子的眼神突然快速地移动起来,像是在看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没等她反应过来,谷子已经像箭一样冲出去了。
“站住!警察!”
22(下)
还在说话间,谷子就突然跑了,王文娜四处寻找谷子的身影,才看到她往小吃街更里面追去了。
她不自觉地朝着那个方向赶去,跑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谷子在街边的人行道上,把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人牢牢按在地上。她的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在黄色的灯光下摇摇晃晃;外套沾上了地面上的食物残渣,一块黄色混着番茄酱的污渍像人为泼上去的油彩。两个在路口执勤的片儿警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赶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文娜也知道冯小谷不容易,但她是真的不明白,杀死罗红云的凶手已经在坐牢了,冯小谷究竟在执着什么,每次她过来问的问题,都让她觉得警察和她是有壁垒的,她们永远不可能互相理解对方的处境,也就无从实现所谓的“配合”。
她当然明白警察也会有痛苦,也会有感到万念俱灰的时候,但她更明白,冯小谷这类人的痛苦那是一种更高级的痛苦,是只有吃饱穿暖,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儿、要什么的人才有资格拥有的痛苦,无数像自己和罗红云这样的人就像食物残渣一样铺在街面上,无数生产痛苦、享受痛苦也依赖痛苦的人,一天天一步步从它们身上踏过,把它们深深地印在脚底下的土地里,叫喊都叫喊不出声音。
王文娜面无表情看着人群散开,谷子用手擦头上的汗,一阵刺痛从手背袭来,估计是在哪里挂到了,手背上破了一块,一道深色的口子从中指和无名指的中间延伸到了手腕上。她把右腿抬起来,龇牙咧嘴地用左手从右边裤兜里抽出来一包纸巾,拿出一张盖在手背上。
“拿着吧!”转头一看,是王文娜拿着一张消毒湿巾,看到谷子呆愣着不动,王文娜没好气地直接上手,酒精刺痛,谷子喊了一声。
“忍着点,哪儿蹭的都不知道,回头感染了发炎了,你连枪都拿不动。”说罢,王文娜把她带回摊摊背后,倒了一杯水,扔了一袋药片。“吃吧,消食的,在这儿等着,我先把高峰期顶过去再来。”
谷子不敢说什么,点点头双脚并拢,乖乖地坐在小塑料板凳上等着。一直到晚上9点,猪脚饭的生意才慢慢冷清下来,王文娜用一条毛巾擦着手和脖颈,汗浸湿了了她的t恤,几缕发丝绕在洁白的锁骨上,“照片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谷子带来的照片一共有四五张,都是南山的近照,这些王文娜已经看过一次了,倒是李依依给的照片她第一次看到。
“这是同一个人?短发和长发也差太多了,所以前几次我没认出来,但是这张”,她指了指卷发的南山,“红云叫她莉莉,肯定是花名,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好像是红云在外面认识的小妹,带来入行的,长得一般,但是那头卷发很漂亮,第一天就有客人点了,结果红云脸色很差当场就把她带走了。”
“她们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吧,毕竟是抢了大客户,红云日子过得苦当时很需要钱,你知道的她那个爹总之那次以后红云估计就没管她了。后来我也就没再见过这个莉莉。”
“她们怎么认识的?”
“不知道,红云从来没提过莉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