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卿闭了闭眼,随即又默默地叹了口气,而后语气平和地问道:“赵女士,您是不是觉得只要您一提张煜阳,我就会一呼百应,永远满足你们那些贪婪的要求。”
赵穗喜知道苏言卿心软归心软,这一次再想要到钱恐怕很难,于是她将脸上别扭的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皱着眉眼神犀利的表情:“不就是找你要过一次钱嘛?你至于说出这样一句尖酸刻薄的话嘛?你那有钱的老公听我家那糟老头说是什么国际公司总裁,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吧?”
苏言卿冷笑了一句,问道:“赵女士,我想知道您心底深处对于自己儿子的死亡更多的是伤心还是庆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刻意拿我儿子的死来大做文章吧?”
赵穗喜盯着她,像似凶残的豹子看上了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你是觉得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儿子会死,而你又愿意赔偿手术之后的风险?所以故意设计你”
她自顾自地说着,还没等苏言卿回答,赵穗喜又语气更为激动地解释着:“我就算再穷,也不可能拿我儿子的性命来开这种豪赌的玩笑。”
苏言卿冷眼,往旁边看了一眼,淡淡地开口:“难道不是嘛?”
赵穗喜言辞激动,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澄清:“你不想出钱就算了,还这样污蔑我们,你说说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你现在这么激动,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苏言卿见她神色慌张,更一步验证了自己原先的看法。
“放你太娘的狗屁。”赵穗喜怕被对方戳中自己的短板,于是不再做更多解释,只好用上一次那一套激将法:“你再这样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过去告诉你老公你以前干的那一档子恶事儿。”
“哦?”宋泽拄着一根拐杖,一步步颠簸地走了过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严肃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老婆干了什么恶事儿?”
闻声,苏言卿瞳孔都跟着睁大了几分,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宋泽便措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你、你……”赵穗喜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她老公?”
“嗯。”宋泽面容冷峻,单手握着一根拐杖,眉宇间似乎挂着一丝冷笑,尽管右腿旁搭着拐杖,但他仍然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下一秒,倒是轮到赵穗喜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
只见这位妇人神色仓皇地抿了抿唇,只低着头,最后什么也没说。
“怎么?”宋泽质问道:“你刚刚不是嚷嚷着有话要和我说?”
“没、没什么。”赵穗喜低着头,连面都不好意思再抬起来,站在原地愣了半会儿,她嘴里喃喃自语地说道:“我、我还有事儿,要先走了。”
于是她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去,似乎是意识到了方向不对,又从两人的身旁略过,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言卿见赵穗喜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抬眸和宋泽的视线撞上,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都各自移开了眼。
苏言卿垂眼看向他手中的拐杖,轻声地询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她心里担心着宋泽到底听到了没有?或者说他听到了多少?
苏言卿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脑子里一直想着当初那一场医闹事件。
“刚过来没多久。”宋泽往旁边看了一眼,见苏言卿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刚刚说得恶事儿是?”
苏言卿神色悸动了一瞬,又叹息了几声,而后目光开始回神,她忽然觉得过去的事情与其提心吊胆地瞒着对方,倒不如坦言相待或许会更好受一些。
“我以前做医生的时候发生过一起医闹事件,刚刚那位就是患者的母亲。”苏言卿的语气在这一刻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又继续说道:“我是那一场手术的主刀医生,患者没能渡过难关。”
她的声调在这一刻变得格外低沉,最后那一句话的生息也变得越来越淡。
宋泽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愧疚与惋惜,只声色平淡地出声,丝毫没有诘问的意味询问道:“所以她觉得是你害死了他的儿子?”
苏言卿没有说话,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呢?”宋泽轻扯嘴角,缓缓开口:“你也这么觉得吗?”
“我……”苏言卿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回神,语气很轻地说道:“我不知道。”
但她只要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场网暴,所有人都在说是她害死了张煜阳,所有人都指着说她年纪轻轻的,凭什么能当主刀医生?
宋泽观察到苏言卿的瞳孔似乎有些失神,而后又听见她带着略微沙哑的嗓音,语速很慢地开口道:“不管我觉得怎样,都改变不了她儿子手术失败的事实。”
说完,苏言卿轻咬了一下嘴唇,眼神也变得暗淡了几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造成这样一种局面,可能还是我当时太年轻了,并不适合做一名医生。”
“这么看,你确实不太适合做一名医生。”宋泽喉结滑动,声色也显得有些低哑:“这无关年龄,只是你太容易共情患者,还将失败归因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