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镜堂知道他的顾虑,道:“那个房子我爸妈不去住,里面也没什么,就当朋友的帮助了,你不去,我就去你家照顾你。”
陆元不吭声了,他不想让唐镜堂去自己那逼仄的蚂蚁窝,也不想去唐镜堂家,即便是不常住的房子,也不是他这种人能去的地方。
等收拾完生活垃圾,唐镜堂胸口的担忧和气愤也消散了大半,她打了一盆热水,准备给陆元擦洗身体。
一连串的“变故”让许久不脸红的陆元慌了,他抬起左臂挡住唐镜堂继续动作,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唐镜堂冷笑一声,睨着他道:“行啊,你用左手够到你的背我看看。”
陆元拿着热毛巾塞进自己的病号服里,努力向后伸,但只能够到腰往上一点。
完全在唐镜堂的意料之中,她把通风窗户关上,帘子拉上,把对陆元道:“脱。”
陆元还想挣扎,不容置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脱!”
在唐镜堂的威压下,陆元乖乖脱下上衣,映入眼帘的是微皱的纱布也掩盖不住的纵横淤青和伤口。唐镜堂怔了一瞬,不知道该夸他勇敢还是怪他蠢,良久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道:“我打架很好的,下次带我一起。”
陆元轻笑出声,道:“见识过见识过,确实够狠。”
唐镜堂拆下旧纱布,避开那些伤,仔仔细细给陆元擦着上身,擦到腰的时候,陆元明显僵了很多,热毛巾蒸得气氛瞬间炙热,唐镜堂都能听见头顶传来的呼吸声。
战损美色在前,唐镜堂本应觉口干舌燥,可此刻满目疮痍,她哪有这样的心思,为了让陆元不尴尬,唐镜堂赶紧道:“我看过摸过很多大体老师的,别害羞。”
“你们老师要让摸啊?”陆元的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
“大体老师是捐献遗体给医学事业的那些故去的人,特别值得尊敬的。”唐镜堂认真道。
陆元有些羞赧地别开头,热毛巾蒸得他脖子又红了。
准备给他擦腿的时候,陆元一把抓住唐镜堂的手腕。少年的手很烫,烫得唐镜堂抬头看去,少年的眼中更烫,灼灼地望着她。
唐镜堂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不妥,道:“抱歉,职业病让我经常会忽略病人的性别,你别误会。”
炽热的温度从手腕传到心尖,陆元并未松手,还是抓着唐镜堂,帘内的空气迅速翻腾、焦灼,像是烧干了空气。半晌,陆元咽了口唾沫,问道:“唐镜堂,你今天为什么来?”
只是一个朋友,点个外卖帮他请个护工不也行吗?为什么要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亲自来照顾他?
唐镜堂骗不了自己,也不想骗自己,这半年的相处让她在陆元这里体会到了久违的放松,他们三观相似、爱好相同,她没办法不喜欢这样一个阳光真诚的少年。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陆元的自卑,唐镜堂总觉得他们中间差了点什么,她说不出爱。她抬眸融进陆元炽热的眼神中,暖着雪夜急奔而来冻僵的四肢百骸,认真道:“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那年的冬日,没有顾忌的唐镜堂说出了她当时的心里话。她不知道就因为她极其暧昧的一句话,那个叫陆元的少年不再纠结,一脚踏进了情感的沼泽里,义无反顾。
第三十夜弱者
和陆元在一起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今晚早没了几年前的痕迹。
人没聊尽兴,晚宴就继续进行着,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室外依旧静谧,傅城筹眼中的郁黑消散,他浅浅抿了口酒,打破沉默道:“事关铁鸡,我怕张秉世往你身上怀疑。”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而且张秉世当时确实怀疑铁鸡的死和唐镜堂有关,毕竟陆元的死到现在都是疑案。
不过这么私密的消息,傅城筹只能在笔录上见过,他的手已经伸得那么长了吗?傅城筹明显不想细说,为了换了话题,他甚至主动道:“我也一直有个疑问,”傅城筹又抿了口酒,“你当时为什么要和陆元在一起?”
唐镜堂不信仅此而已,但她也明白自己不该多问,再加上酒精有点上头,她道:“我也不是很明白,我本来就只是想和他玩玩,但他太好了,说句不好听的,他就像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无钢圈bra一样。但那种感觉太诡异了,每个人活着都是为了自己,哪有为我而活的人。”
大概是喝了点酒,唐镜堂打开了话匣子。思索了片刻,她蹙眉继续道:“但是到后面他对我的好让我有种罪恶感,你懂吧?我真感觉自己配不上他,他从骨子就是好人,他也很在乎我的感受。我没办法同等程度地回报他,只能去在乎他,但太在乎了,两人个小心翼翼地过得很累。”
“你俩真是”傅城筹摇头苦笑叹气,“你觉得配不上他,他也觉得配不上你。”
仿佛要争个高低,唐镜堂凑近了点,道:“哪个更难?他以为的配不上全部是外物,什么学历、家室,我呢?我配不上他是品行,我是恶人,我无利不起早,我睚眦必报,我改不了,怎么改?嘎掉我重来一次?”
还没等傅城筹回答哪个难,杨阮就提着礼服裙摆来找傅城筹了,她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美女趴在傅城筹面前的桌子上,两人距离很近,似乎极其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