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镜堂佯装惋惜地叹了口气:“没这个机会了。”
红灯亮了,唐镜堂稳稳停住车,深深地看向谢梧:“他酒后在饭店给人拔阻生齿,被人告了,行医资格都没了。”
这个眼神让谢梧心中咯噔了一下,古井无波,却能随时溺亡别人的眼神。
但唐镜堂的潜台词其实是:别怕。
谢梧赶紧扯开话题,想起第一次见她有些怀疑她性取向的事情,他笑道:“你今天往那一站几个女同事的眼睛都直了,你谈过女朋友?”
只比谢梧大一岁的唐镜堂似乎迷上了弟弟这个词,她笑道:“弟弟,如果你喜欢的女生,有一天发现她因为某些……基因原因,其实是个男的,你还会喜欢他吗?”
“会,但是肯定膈应,我不太想击剑。”谢梧如是道。
唐镜堂挑眉,眼角含笑:“理解。不过往是女生,性别对我没什么区别,我只喜欢我喜欢的。”
大概是因为刚刚的统一站线,今天的唐镜堂似乎没了那份客气的疏离,谢梧也很快被这份轻松感染得浅笑道:“心情不错啊,是准备把我卖了数钱吗?”
唐镜堂从后视镜里上下打量了一下谢梧,那眼神像是要当场扒了他的衣服,见他真的又解开了两个扣子,移开眼蹙眉道:“大冬天的,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等你冻出个老寒腿,就知道了。”
谢梧有一瞬间的怔忪,他很少被这样关心,他的赌鬼爸不会,只会哭的妈不会,那些嘴上说喜欢他的女生不会,她们只喜欢他人模人样的皮囊。
两人到了一家粤菜馆,这是谢梧上次和客户吃饭发现的店,里面的咸蛋黄叉烧实在惊艳。本来想着带唐镜堂去吃川菜,可不知道怎么着就和献宝一样拉她来了这。
谢梧询问了一下唐镜堂忌口的东西,突然,唐镜堂眯眼看向左边的一个座位,片刻后道:“我过去一下,等我会儿。”
谢梧见唐镜堂走到了水上的一桌,那一桌只有两个初中生,穿着c大附中的校服。
其中的那个男生一见唐镜堂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还拉着唐镜堂的胳膊晃了晃,态度颇为亲密。
可等唐镜堂指了指谢梧时,那个男生看见谢梧,表情明显不开心了。
唐镜堂只是拍了拍那男生的肩膀,微微冷脸说了几句才回来坐下。
直到唐镜堂落座,谢梧还能感受到一道冷怨的目光,谢梧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养的小奶狗呢。”
“别啊,这可是未成年,犯法。”唐镜堂解释道,“是我学生。”
“你当家教当了个桃李满天下啊。”谢梧说着场面话。
唐镜堂笑道:“我大学的时候兼职当家教,有两个学生一直在我这学,学了五六年,一个是蒋一诺,一个是傅方圆。喏,他就是傅方圆。”
c市姓傅的人只有一家,傅方圆就是傅三爷的儿子。谢梧真的惊了,能搭上蒋家的线就已经很厉害了,唐镜堂竟然还和傅家有关系。还是识于微时,相守经年,莫逆之交。
唐镜堂看见了谢梧眼中的精光,赶紧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我认识三爷的时候,他们确实还是混道上的,光是被人砍我就遇到了很多次。可三爷天天冷着一张脸,而且他不怎么喜欢我,对着我的时候脸更臭。可不敢和他攀关系。”
“你是怎么惹到这位爷了?”谢梧问道。
唐镜堂耸肩摊手,“不知道,大概是他觉得我不会打架,只会拖他弟弟的后腿吧。”
“弟弟”谢梧瞬间捕捉到了关键词,然后瞬间和上次去蒋家听到的那个名字联系了起来——“陆元”。
席间无话,唐镜堂觉得傅方圆的态度以及刚刚的话题像鱼线一样缠住了她的脖颈。她每嚼一下那鱼线就收紧一分,丝丝缕缕缠紧她的肉里,鲜美的石斑于她味同嚼蜡,眼前的美色于她如过眼云烟。
谢梧敏锐地觉察出她的异常,他轻声道:“我们打包回去,我给你露一手好不好?”
唐镜堂抬眼时,视线已经模糊了,她不明白今天怎么了,明明是她自己说到了那个人,怎么就这么想哭呢。
她只知道眼前之人是她失去体面前唯一的遮羞布。
于是唐镜堂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七夜往事
都说白月光的杀伤力是毁灭性的。不过这种事谢梧不清楚,他二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没爱上过什么人,有血缘的人都会在人前对他随意打骂,扒掉他的自尊然后把他扔进泥潭里,没有血缘的人又凭什么对他好呢?
所以他的感受和常人不同,别人潇洒离开,他会觉得开心;有人自杀,他会庆幸不是自己;有人对他好,他会下意识提防。
今天谢梧的感受似乎和常人同步了,他觉得很羡慕,羡慕那个“陆元”,甚至是嫉妒。更恨唐镜堂不是他的同类,他依旧孤身一人。
放在从前他只会嗤笑这无聊的行为,可他看着没有一点声音、眼泪却不停往下淌的唐镜堂,他加快了手下切辣椒的速度。
很快,清淡的粤菜被谢梧做成了辣的,唐镜堂被这香味勾得终于止了哭,大口大口吃起菜来。
谢梧早就没了胃口,陪着她吃了两口便帮她挑鱼刺。
往常他会通过家中的摆设去推测主人的喜好,省的碰见了矫情又病娇的。可今天谢梧没了推测的兴致,只知道唐镜堂家挺有文艺气息的:半墙书籍、画集、海报、以及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