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淮没多少可支配的时间,今天出来玩一下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妈给规定了晚上八点必须回家,他和姜时就先走了。
祁之焓和宋今俞去了换衣间换好衣服出来,和庄谓告别。
庄谓整理着颜料向他们摆手,突然在画布后够出头,朝走到门口的两个人喊了一句:
“天气预报说晚一点还有雨,有雷电,你们不要出去玩太久了,早点回家,听见没?”
祁之焓朝他嗯声作答,回头无奈地朝宋今俞叹了口气。
他们本来打算去附近商场逛一逛的,现在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好像干什么都不太合适。
宋今俞放眼望了望四周的街景,敞开手臂深吸了一口气,说:“我送你回家吧,雨后漫步很舒服的,怎么样?”
这样悠闲的时光,沿街的树都还积聚着雨点,白日喧嚣尘杂都被清洗一空,剩下满身清爽,闲庭散步确实很惬意合适,祁之焓被说得有些心动,然后点头答应了。
这也不是宋今俞第一次送他回家了,只是以前都是坐公交和坐车,走路送他回家还是第二次。
六点多了,城市路灯都亮起了,喜欢雨后漫步的人显然不止他们两个,这场雨好像是给快节奏的城市按了05倍速,平时疲于白日的人纷纷从蜗居的四四方方的钢筋水泥里出来。有牵着孩子散步的,有遛狗的,也夜跑的。
祁之焓记得宋今俞第一次送他回家的时候也是下了一场急雨之后的夜晚,像今天一样走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偶尔跃过几个盛了灯光的小水洼。
迎面走来一个女孩,牵了条狗出来遛弯的,路过他们时,那条活蹦乱跳的金毛大狗一下挣脱女孩儿手里的绳子,从后面围着宋今俞转圈,拴狗绳被它绕成圈围住宋今俞。
女孩赶紧倒回来要去捡绳子,嘴里不停喊着“啊毛回来”,事发突然,祁之焓才愣了一下,就见宋今俞捂住肚子弯下腰,他心里一突,连忙伸手去扶他,结果还没扶上宋今俞,他就瘫软着倒在祁之焓怀里。
“宋今俞,哪里痛!?你怎么了?”
祁之焓心神俱颤,托起他的脸才发现宋今俞脸色惨白,好像极力隐忍着什么,在这样凉快的温度下,连额头都蒸出一层汗。
那女孩以为是自己的狗冲撞了人,引起他一些过敏反应发病,强硬地拉开狗,吓得不停在一边道歉。
祁之焓根本来不及应付她。
“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撑住!”祁之焓焦急地替他捂着肚子,二话不说反过身拉着他的手臂往肩上搭,将人背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回跑。
虚脱的宋今俞猛地抓住他的衣服,只是没什么力气,伏在他身上大口喘着气,虚弱地挤出一句话:
“别去医院,我胃痛,你送……我回去,用热水……捂一下,就行。”
这瞬间,祁之焓也是慌的,哪里顾得及教育他这挑剔的毛病,闻言,一刻也不敢犹豫,背着人就往出租屋方向跑,但又不敢跑太快,怕颠着他的肚子。
一脸惶恐的女孩牵着自己的狗,不知所措地望着祁之焓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挣扎着要不要跟上去。
只是这一犹豫的间隙,人就消失在转角,不知去向了。
转过拐角,还没到到十字路口时,祁之焓扫了一眼红绿灯,车来车往,沿着车道放眼望去都是堵塞的长龙,祁之焓果断右转进入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宋今俞胃里翻腾似海,好像有刀片在里面绞一样,痛得他冷汗直流,所有感觉都集中到腹部,浑身都软的一塌糊涂。汗水粘湿的头发垂下,迷迷茫茫间他抬眸透过额前的发丝,看到一阶一阶的台阶在他眼前掠过。
祁之焓扶着老旧的铁栏杆,大步大步往前跨,喘气声愈发粗急。
“你放我……下来,祁……之焓,我自己可以走。”
虚弱无力的声音在狭窄的小巷里响起,两侧的墙壁还滴着水,祁之焓蓄着力上了一个又一个平台,拐了一个又一个弯,不闻不语。
宋今俞心里干着急,每说一句话仿佛都要耗了他全部力气,祁之焓一只手从后面托着他,他连挣脱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像一株腐烂的野草一样枯萎在祁之焓身上,听着祁之焓疲惫的喘息声,负重在泥泞不堪的巷子里不停跑,热汗混着他的冷汗黏腻地贴紧祁之焓的皮肤。
所有他恶心、避之不及的脏乱,因着他全叫祁之焓承受着。潮湿老旧的铁栏杆,祁之焓每抓一次,铁锈磨刺手心的声音一遍遍鞭挞宋今俞的心脏,响在他的耳边,质问他:为什么叫祁之焓来承受!?为什么像个累赘一样躺在他身上!?
他这样骄傲,是他要追祁之焓啊。
——他是喜欢你,可你配吗?
他配吗?张泽禹的质问明明微不足道的,此刻落在他心里又掷地有声了。
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博弈,他的野心就像填不满的黑洞,鲸吞蚕食着祁之焓,叫祁之焓交出真心、付出真诚,用一种掠夺的方式、用一种攫取的方式不知满足的、贪得无厌的索取着。说着喜欢他,然后不管不顾地伤害他,将他蒙在鼓里,蒙骗他享受一场虚假的南柯大梦。
他到底付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