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反差尤是赵曦珏都哽了一下,叹息道:“没想到孤这会就能从四公子口中听到如此委婉的说法。”话音刚落,?便见武令其的脸色比刚进来时又沉郁了几分,心中不由有些纳罕,?莫非武令哲的事对武四郎的打击当真如此之大?
赵曦月嗔了赵曦珏一眼,?弯起嘴角笑得纯良无害:“四公子有事便直说吧,?你我也算半个同窗,?不必如此客气。”
听到“同窗”二字,?武令其的眼眶蹙地红了一圈,?他似乎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去说,垂在身侧的拳头一紧再紧,最后一撩下摆猛地跪了下去。
额头与地面相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臣有一事相求,?还望二位殿下恩准!”他伏在地上,?压抑着的声音因说得急而微微发抖,“请殿下救救我二哥,让他同四公主和离吧!臣愿为前往西北抗敌,番邦不退,此生不回!”
番邦不退,?此生不回。
赵曦月望着他的头顶,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她侧脸望向一旁的赵曦珏,见他看着武令其的眸子里同样没了笑意,心中不禁长叹了口气。
“四公子,你是为了替二公子赎罪才要去西北呢,还是为了让本宫答应帮你让四皇姐夫妇和离才愿意去西北呢?”赵曦月捧着茶盏,柔声问道,“别急着回答,你想清楚再说。”
没想到赵曦月会这么问,武令其脸上了浮上几分茫然,良久后才答道:“臣想请殿下救兄长一命,但臣没什么可以回报给殿下的,只有这条命……”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面对皇室,作为臣子,或许连这条命都不是他自己的。
“这话是四驸马教你说的吗?”
“不是!微臣来此同二哥无关!”武令其下意识抬头地反驳道,“二哥没让我帮他做任何事,只是我看着他日日夜夜饱受折磨,心中难安,这才起了这个念头。”
他又叩头:“请二位殿下明鉴。”
“他武令哲犯的错,自己不去父皇面前请罪,倒是将弟弟推出来顶锅。”赵曦珏的声音冷冷响起,如同一把把利刃,直刺武令其的心窝,“四公子本是将才,若想为国尽忠报效朝廷,孤绝没有不允的道理,却不曾想四公子会以这般姿态跪在孤的面前。”
他口中冷语,面上却微微含笑,目光沉沉自是不怒自威。寥寥数语,便让武令其湿了后背,伏在地上不敢多言。
武令其如今虽也在金吾卫领了差事,但他何曾感受过帝王的雷霆之怒?眼下赵曦珏动了真气,竟让他感受到了在建德帝身上都不曾感受过的威严,一时冷汗涔涔,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赵曦月也被赵曦珏的盛怒吓了一跳,心中又有些狐疑。她只是觉得武令其此举有些荒唐,但他如今还未过加冠之年,又是在京中娇生惯养长大的,贸然去往前线怕是连命都留不下。可要说武令其有将才之才,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吧?
赵曦珏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有些过了,周身气场尽数收敛,缓了口气道:“二公子若想和离,便自行前去大理寺。现任大理寺卿秉公无私,并不会因四公主的皇室身份有所偏心。至于私养外室,二公子在做出此事之前,就该想到自己的后果了。”
话说到最后,看向武令其的眼神还是带了些许失望。
前世时,在登极之前,他同武令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当年边伯侯同其世子镇守西北不利,让番邦连下三城,父子二人亦是马革裹尸。圣上震怒,下旨削去边伯侯爵位。若非朝中众臣求情,武家上下百余口人都得跟着陪葬。
手握几十万重兵的武家就此一蹶不振。
直到赵曦珏登极之后,早朝之上,在众人为推举谁前往西北收复失地的时候,礼部尚书谢蕴引荐了一名沉默寡言的男子。
他跪在大殿之上,声音沉稳厚重:“草民愿为陛下分忧,番邦未退,此生不还。”
那人便是消失许久的武四郎,在之后几十年中有着“凶神”之名的武安侯。
今生初见武令其时,见他性格跳脱,十足的世家子弟模样,赵曦珏只当是当年武家覆灭才叫这个明朗少年变了模样。却不曾想,不过是小小一个武令哲,他竟提前了几年听到了“番邦未退,此生不还”这句话。
思及此处,赵曦珏又狠狠闭了下眼睛,不想再看下跪那人没出息的样子。
“六皇兄说的没错,这世上本就没有哥哥犯错却要弟弟磕头求情的道理。”见赵曦珏合着眼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赵曦月叹了口气,低声道,“为兄出征一事,不必再提。”
“可是……”武令其却还有几分犹豫。
“四公子,本宫多有劝阻是看在你尚属无辜的份上。”赵曦月垂下眸子,神色也淡了下来,“二公子与其表妹私通还珠胎暗结,不仅无视了皇家的颜面,更是将四皇姐的尊严置之不顾,此等行径,就算本宫现在派人将二公子扭送大理寺收押,也没人敢对本宫多说一个字,你明白吗?”
话已至此,便是没有转圜余地了。武令其自知此行失利,一想到临行前二哥哀求的眼神,脸上灰败更甚。但他心中明白,赵曦月所说的都是事实,要不是有个武家在后面顶着,武令哲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而要怪,也只能怪他二哥昏了头,犯下这样的混账事。
怕戳在这儿引得赵曦珏二人对武家更加反感,武令其道了一句“微臣明白”之后便想起身告退,谁知还没张嘴,就听见赵曦珏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
“若没有二公子的事,四公子可还愿意奔赴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