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护子心切,不过是过于爱护了。”秦骅说,他看着琳琅的菜品,没有胃口,只问,“她怎么样?”“你都吃牢饭了还心心念念老婆啊?”燕端唏嘘一声,“你老婆没事,刚刚传来消息,她请耶律贺沙去鹊风楼,说是喝花酒……远之,我就带了两双筷子,你冷静一下,我是不会把自己的筷子给你用的。”再次互换顾皎下了马车,仰望……顾皎下了马车,仰望眼前金碧辉煌的鹊风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可心里的紧张比第一次更甚。她想起答应王梦溪的那件事,如今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怕是要毁约了。侍女引她到了约定好的房间,鹊风楼虽是青楼,却因为茶点闻名京城,丝竹管弦师承大家,亦有女眷前来听曲品茗,她一路走来,也不引人注目,倒是很快就入了雅间。她早选了几位伶人在珠帘后候着,又置办了招牌茶点。五颜六色的精致茶点花瓣一样在檀木桌上铺开,琉璃盏中的点心个个晶莹剔透,小巧可爱,若一粒粒珠玉雕琢而成,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排面浩大,映衬着鎏金博山炉和织锦帷幕,很能唬人。顾皎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房间里寂静无声,伶人们亦不发出丝毫响动,像睡着了一般,鬓角的金箔流苏僵直地垂在肩头。到了戌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在开门的一瞬间,房外热闹的声音潮水般涌入,歌舞声、笑谈声、摇骰声一齐挤进屋子里来。与此同时,女伶动人婉转的歌声也响起,琴瑟齐鸣,余音绕梁。“这样的排场,夫人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吗?”耶律贺沙含笑进了屋,坐到顾皎身侧,顾皎起身见礼,被他按着肩膀坐回位置。“哪里的话。”顾皎暗自挪远了和耶律贺沙的距离,提起酒壶倒了一盏佳酿,双手握住,递与耶律贺沙,“京中特产梨花白,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喝过,尝尝鲜?”耶律贺沙接过酒,闻了闻:“糖水似的……说起来,我听闻北燕有一种特殊的酒壶,其中暗含关卡,有两个内胆,只需按下按钮,就可以调换倒出来的东西。贵族最好用此物杀人于无形,给自己倒正常的酒水,给对方倒毒酒,夫人可知道这种壶叫什么?”“良心壶,又名两心壶,多是耀州瓷,壶体青中泛绿,以前在京中流行过一段时间,后来朝中下令收缴,也就销声匿迹了。不过倒是有自己做的,换了外面的装饰,别人也认不出来。”顾皎打开壶盖给耶律贺沙看,里面只有一个内胆,荡漾着清香扑鼻的梨花白,“我这壶可没有别的机关,殿下大可放心。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是不敢对殿下出手的,我的性命还捏在殿下的手里。”耶律贺沙抿了口酒:“我不过是好奇,问问你,你这般解释作甚?我还不相信你吗?我知道你今天喊我来,不过是为了你那便宜夫婿求情的,但是你的性命,我一点都不感兴趣,花还是长在枝头上更长久些。”“我们燕国有一句俗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顾皎抬手示意,女伶的歌声小了一些,“虽说有些出入,但也是不差的。殿下为难秦远之,无非是昭显殿下威仪,如今秦远之入狱,我却不能独善其身。朝中向来有连坐,满门抄斩也有前列,若秦远之有难,我作为正妻,难逃一死。”耶律贺沙没有在意,他四下环顾,对装饰布陈颇有兴趣:“你不会死,我会为你求情,到时候世上不再有顾皎,有的只是大辽最受宠的侧阏氏。”“到时候你得有个辽国名字,我可以赐予你国姓。”耶律贺沙转头看她,“你觉得耶律明月奴如何?贺沙在辽语中是太阳的意思,你刚好可以与我一对。”顾皎火气直冲脑门,她把手都掐青了,忍着怒气,这才没把酒壶照着耶律贺沙那漂亮的脑门砸过去。“我并未有远嫁他国为人妾的打算。”顾皎再一次表明态度。若耶律贺沙真是不把她带去辽国不罢休,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除非燕帝真的昏庸无能识人不清,秦骅最多革职处分,大不了流放南国,那里还是她的老家,有趣的地方多的是,比波诡云谲的京都好上百倍。再不济鱼死网破若秦骅受难,她就算下地狱也要凭尽全力把耶律贺沙也拉进去。“放松点,”耶律贺沙忽然说,“你在想些不好的事,顾皎,你未免太偏激了,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他也不会允许到那个地步。顾皎浑身一哆嗦,耶律贺沙根本没有看她,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