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沉声道:“得罪了,贵妃娘娘。”“滚开!这里可是紫宸殿,可由不得你们放肆!”徐贵妃转身扑向龙床,凄厉地叫喊,“陛下,陛下您醒醒!陛下!他们要害臣妾,您快来给臣妾做主啊!”药力上头,燕帝早已陷入昏迷,没有一丝回应。两个嬷嬷都是掖庭老人,粗使出生,制服一个徐贵妃绰绰有余。其中一个嬷嬷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帕堵住徐贵妃的嘴,一边一个掐住徐贵妃的胳膊,拎小鸡崽子似的将她拖出去。徐贵妃发出闷闷的呼喊声,美眸泪光点点,华丽的外袍在挣扎间滑落在地,添上不少脏兮兮的脚印。“看这两个嬷嬷下手,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顾皎唏嘘。“她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每个宫人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她的刁难苛刻,这是在公报私仇呢。”燕端诚恳地说,“说实话,你这个样子我挺不适应的,换了远之可不会说这种话,他多半会上前踹两脚。”顾皎皱起脸:“可别,他不是这样的人,殿下是代入了自己吧。”燕端老神在在地拢起广袖,拖长声音道:“多谢你提醒,我方才是该上去两脚。母后这些年吃斋念佛,为我祈福,不大愿意管宫闱俗事,太后体谅令徐贵妃协理六宫,倒叫她蹬鼻子上脸了,总跟孔雀开屏似的去母后面前耀武扬威,着实晦气。母后说,都是因为徐贵妃总是去请安阴阳怪气,院子里的桂花今年都没有往日开得茂盛呢。”“……那不是因为殿下往花坛里倒苦丁茶么?”燕端一脸嫌弃:“母后那里的苦丁茶是人喝的吗?还不喝完不给走,说什么养生,既然千好万好本宫浇浇花怎么了,这一般的花草树木还没这个福分呢。哎顾皎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哪能呢,”顾皎学着燕端的样子拢袖,正儿八经地说话,“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殿下教得好。”燕端笑着踢了她小腿一脚,顾皎灵巧地躲开。“您下次等远之在时试试看。”燕端摊手:“你说废话,这具身体里要是秦远之,你给我百八十个胆我都不敢这么干。我就欺软怕硬一个人,我在他面前耗子见了猫,我还不能在你这里讨回来么?”“从我这里讨过来?”顾皎挑了挑眉,“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充其量算我前夫,怎么能叫我受他连累呢?这株连九族都不算进前妻吧?”燕端愣了一下,他狐疑地望向顾皎。“你们不打算复婚么?”顾皎环抱臂膀,指尖在肘弯敲了敲:“先办事吧,殿下。”燕端没再提这事儿,廖宫带人进来,将皇帝从重重帷幕深处抬出,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担架上。扮成皇帝的宫人代替燕帝躺在龙床上,帷幕放下,看不出真假。“走吧。”燕端说。是夜,紫宸殿大火,燕帝重伤昏迷,举国上下人心惶惶。山路崎岖,车队蜿蜒,门帘前铜铃清脆,鸾德打起窗帘,往外瞅了眼,被谢芸揪住后领拖了回来。“外面真奇怪,路上人这么少。”鸾德坐回美人榻,“不是马上要过年了么?怎么商铺都不挂红灯笼的?”“皇帝时日无多了。”谢芸折起纸条,放于烛火上烧尽,吹去灰烬。鸾德撅起嘴,她挺不喜欢谢芸的,谢芸一来,顾皎都不怎么理她。而且谢芸好像什么都知道,她惯不喜欢谢芸这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好坐着,别折腾,你腿还没有好全。”谢芸警告。鸾德右腿打了石膏,动弹不得,很是滑稽。那日她从悬崖上落下来,虽然有网罩住,但还是折了腿。“顾皎呢?她去哪里了?”鸾德坐不住,不一会儿又开口,伸长身子去抓小案上的芝麻糖。谢芸将果盒推向鸾德,鸾德嘟囔一声,谢芸没听清。“她有事。”谢芸淡淡道。秦骅在城门口停下马,他掏出一块碎银塞进守门卫兵怀中,低声问道:“如今里面如何了?”卫兵颇有些嫌弃,不愿意开口,秦骅直接将腰间的钱袋解下来递给他。卫兵立马眉开眼笑:“贵人您可算是问对人了,咱家邻居的二舅的表妹的嫂子的远房亲戚在宫里当值,说是那位已经不行了,就这几天的事。”秦骅纵马离开,未进城门,而是奔向郊外的青霞山。山间云雾缭绕,分柳开花,在山涧溪流幽静之处,有一间带院子的三层高竹楼,竹楼朴素清新,屋顶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药草,隐约有幽香伴随早膳的米汤香味传来。秦骅将马拴在院门口的榕树上,迫不及待地推开院门,正撞到一道青灰色的影子从屋后转出来,和身侧雪白的人影柔声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