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芳知谢宜瑶是要试她的深浅,便拿出十二分精神来对待。
好在这个问题她早就考虑过了,故而一上来就先说了结论:“依我看,北人不出一年就会南下。”
“哦?”谢宜瑶抱臂而立,“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殿下请看,”沈蕴芳指着北燕的都城,“北人迁都以后,与我们可谓是只隔着一道天堑了,却迟迟没有动作,正是在等待完美的时机。前朝末年南方战乱不断,去年圣上践祚之后,北燕并未大举南犯,只因燕王刚坐稳宝座,不敢贸然行事。如今距离现任燕王继位已经有数年,北境虽已大体安定下来,然而内部隐患并不能一是除尽,那么利用战事转移矛盾就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转移矛盾……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越是乱世,有心之人约有可乘之机。如今天下二分,一旦起战乱,恐怕还要有更多势力崛起……”
沈蕴芳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谢宜瑶听了,又陷入了深思。
沈蕴芳继续说道:“其实,大楚虽然也正是多事之秋,但若是能主动出击,打北燕一个措手不及,未必不能占得先机。”
“但以楚国现在的状况来看,还需等上一等,休养生息,方能有后力支撑住北伐。”
“确实如此,但北人亦处此境。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他们最早也只会在今年秋收之后起兵,燕人本就生长于塞外寒地,长江一带的冬季对于他们的士兵恐怕算不上多恶劣的环境,实在是个好时机。而且如果战事顺利,还可以战养战。”
谢宜瑶回忆起上辈子北燕南征的时间和沈蕴芳推算的时间差不了太多,然而上辈子北人可没有派人刺杀谢楚皇室,所以这一世他们是否会有不同的举动,也未可知。
虽然谢宜瑶先前对沈蕴芳的学识已经大体有数,但如今亲耳听她将两国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与谢宜瑶所知道的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大差不差,方才确信她的能力,故而不再犹豫,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怀香,你不甘为天命所拘,我也信人事可搏,你我何不同舟共济,趁他风浪起,作那弄潮儿?”
沈蕴芳闻言再一次望向面前的女人,眉目间的自信,让她觉得自己可以与此人共事,澄澈真诚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她所需要着的。
“蕴芳疏谋少略,不能料尽天下事。然有幸得遇殿下赏识,还请殿下不嫌民女才疏学浅,让民女为殿下尽绵薄之力,共谋天下大事,使四海万民归心。”说完便拜倒在地。
“何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吧,”谢宜瑶扶起沈蕴芳,“我虽有远志,却无文韬武略,还需因人成事。你有王佐之才,对我而言正是如鱼得水啊。”
“民……在下对贵主而言,当是如虎添翼。”
沈蕴芳特意改了称呼,南楚有许多个“殿下”,但现在对她而言,效忠臣服的“主”只有一个了。
谢宜瑶笑起来,说:“你倒是嘴甜了。好了,莫说这些虚言,谈论正事才是要紧。”
舆图还放在桌子上,二人就此谈论了许久,有时各抒己见,有时又所见略同。
谢宜瑶从前毕竟极少考虑政事,某些想法自然会有点幼稚,沈蕴芳听了却也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循循善诱地与她讨论。
“所以襄阳对南北都极其重要……”谢宜瑶喃喃道。
沈蕴芳点点头,说:“当今圣上当时不也是从襄阳顺流而下,直入京城吗?如今北燕已经占领了南阳,襄阳要是再叫北人占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前世,北燕就先是在淮河下游一带屯兵,随后出其不意攻打义阳,南楚没有守住,丢失了这块地方。好在襄阳易守不易攻,而北燕的主要兵力还是在之后直击京城,故而襄阳无虞。
“从您个人的角度考虑,以现在的身份,想要到前线上战场还不大可能。但襄阳毕竟于您是故地,亦是重城,您请求一番,或许可以争取机会到襄阳去看看。要是一直呆在京城一隅,难以掌握动态。”
“有点难,但我会尽力一试。”
谢宜瑶她早就想过要出去看看,当年谢况从地方拥兵东征,说明帝王久居都城也都不能做到真正眼观八方,谢况现在恐怕也会担心着地方起事,国家这么大,困在京城视野实在有限,还要被谢况管这管那,实在拘束。
而按照前世北燕南下的路线,襄阳几乎一直是安全的,况且,她也想回到那个地方看看,可惜一直找不到借口。
她若是男子的话,谢况肯定会将一部分兵权交给她,让她出镇地方,就像他对其他宗室子做的那样。
沈蕴芳又问:“贵主在朝中可有其他可依仗的势力?”
谢宜瑶摇了摇头:“没有,而且我也不想依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