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闻这老头脾气古怪,对他的质问陆相宜也全置若罔闻,吩咐一旁的护卫道:“去搞几个下酒菜,我与先生有要事相商。”
老朽等了不知多久,或是很久,或是并无多久,但如今他与陆相宜对坐着,他虽眼盲,但手脚冰凉的触觉与锁链在地拖拽的声响无时不刻告诉着他,此事非同寻常。
倒酒声浇醒了老朽的惶恐,沉甸甸地酒碗自陆相宜的掌心到了他的手上,他双手战栗地托着,嘴先够到缺角的碗壁,猛然吞咽了大半碗,洒了一地。
滴滴答答,酒自他的衣角垂落在地。
陆相宜托腮笑着,原来受制于人的模样竟如此滑稽。
“此番寻老先生前来,是想问你一桩事,看看先生可认得此物?”
“何,何物?我知无不言”
陆相宜淡淡一笑,将东西丢入碗中,碰出叮当一响,老朽摩挲着捞到此物,在掌心仔细辨认着,终于摸到一处曲折时神色大变。
“这这是”
辩白
他同手中紧攥的梅钗一齐遁入冰凉,连同对生的希望也消失殆尽。
这曾是他半生以来最引以为傲的作品。
陆相宜目光紧随他每一处举动:“先生,您可认得?”
老朽诚惶诚恐握着,却没吱声。
“朔北的寒梅豔丽,如此惟妙惟肖的模样恐怕也只有同样出自朔北的先生才得以制出,只是如此珍宝,不该牵扯世俗,更不该与争斗关联。”陆相宜停顿半晌,道:“二皇子委托谢二公子寻到先生制成此物,再由先生的小童送至赵将军府上,与寻常工匠献宝藏匿一处,赵将军得之,赠与兰香舫的花魁姑娘,故而风靡整个裕都?”
“如此複杂腌臜的行径,却不想老先生也牵扯其中。”陆相宜不屑地笑了。
事件始末被他一语点破,老朽仍是闭口不言,任凭他恣意揣测。
陆相宜故作轻松:“但为何寻一垂垂老者,果真如谢二公子所说,您是一位隐匿山野的大家麽?”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只听过贤能在野,却不想这侍弄珍宝,供达官贵人消遣的行当倒也配得上让人寻至山野。”
大抵是已然认了天命如此,面对陆相宜的嘲讽倒也觉得无关紧要,老朽长叹一气:“寄身绝塞罢了,半生恰如雨打浮萍,颠沛流离又何尝不是一种活法?又何必在乎为谁做事,做的事于理合否。”
陆相宜怒气难消,他扑向前死死攥住老朽拴着铁链的手,他十分瘦削,一只手就能捏住他的腕,陆相宜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的肉给剜下来:“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究竟是谁?究竟在为谁卖命?你目的何在!”
老朽悲极反笑:“公子分明连问三问,又何来‘只问你一件事’之说?”
“这三问何尝不是一件事?”陆相宜强压怒气,一字一顿道。
老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以手抚膺,压住阵阵不由己的咳喘:“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在裕都长大的,倒像是倒像是在南厉生活了几年南厉,南厉可是个好地方,有漫山遍野的花,还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