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冬和张敬分外紧张。这个计划中最大的变数,就是指导老师是否愿意接受他们的建议。会长是高二尖子班的学生,上高中以来参加了不少生物竞赛,奖牌和奖状一堆堆。喻冬打听到他升上高三之后准备参加大学的自主招生,而在他获得的所有荣誉里,唯独没有这一个创新大赛的奖项。这太吸引人了。三中的生物协会,也从来没有获得过创新大赛的任何奖项。一个难得的荣誉,和这个荣誉对一位优秀学生的助力。以及这一切对指导老师的帮助,她的评级,她的评优……喻冬和张敬像是两位稚嫩的赌徒,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进行一场猜不出输赢的赌博。沉默维持了很久很久,指导老师终于转过头,对着他俩伸出手。“底片呢?”喻冬和张敬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根本忍不住,飞快对视一眼,紧张地笑了笑。指导老师显然认为这种笑是可理解的:“小小年纪,想法怎么这么多?”张敬从书包里掏出底片,交到老师手中。底片已经冲印过,一张张散落在桌面上。指导老师显然非常谨慎,她拿起底片,对着已经冲印出来的照片一张张对比察看,以确定张敬给的不是假底片。很幸运。她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了。底片与照片一模一样。这个时候,她才真心实意笑起来。“张敬,你来做标本小组组长是合适的。”她起身拍拍张敬的肩膀,“而且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竞选会长或者副会长。你的师兄肯定也会投你一票。”张敬嘿嘿地笑了,他脑门上都是汗,在灯光里反射出亮晶晶的光。生物协会参加创新大赛的报告,一路过关斩将,直接冲入了决赛。报喜的海报贴在宣传栏上,宋丰丰早上来训练的时候,看到关初阳在宣传栏前站了很久。报告的参与人上不止没有关初阳的名字,甚至也没有张敬的名字。“摄影”那一栏,写的是生物协会会长的大名。“拿了奖的话是加30分吗?”宋丰丰凑过去问她。关初阳:“不知道。”她转身走了几步,又急匆匆冲回来,指着报喜的海报大声问宋丰丰:“张敬到底在想什么啊!”宋丰丰吓了一跳。在他印象里,关初阳没有过这么激动的时刻。“那是他的东西!他拍的照片!”关初阳是真的气坏了,“怎么能随便给人!”“我不知道。你直接去问他吧。”宋丰丰不敢多说,蹬着车跑了。张敬和喻冬的计划他其实是听过的。但当时并没想到真的能实施。光盘邮寄出去的那天,张敬和喻冬全都脸色苍白,像是兴奋过头,又像是怀着恐惧。两人在宋丰丰家里打游戏,一点点地把这个计划告诉宋丰丰。宋丰丰吓得脸都白了:“你们疯了!”“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喻冬倒还冷静一点,“我觉得这个挺好的。”宋丰丰忍不住拿起教科书在喻冬脑袋上戳了又戳:“你不要再骗人了。再说底片都给出去了,张敬如果还要翻盘说照片是他拍的,那也说不通啊。”“假的。”张敬在天台上应他。宋丰丰跑出房间,呆了片刻才问:“什么假的?”张敬正用个小炉子烧起炭火,拿着个晒干的鱿鱼在烤。他坐着一张小凳子,凳子上还刻着“郑随波”三个字,是郑随波参加木工协会的作品,喻冬带给宋丰丰的。张敬咬着烤酥了的鱿鱼爪子,在嘴巴里嚼嚼:“底片,是假的。”三月底,宋丰丰带着行李和队友们一起出发,到邻省去参加华南地区中学生足球联赛了。四月初,创新大赛的赛果出来,三中生物协会的报告获得了全国金奖。收到消息后不久,张敬和喻冬往创新大赛组委会邮寄了一份挂号信。没过多久,生物协会的报告被要求抽回重新审查。这次审查的关键,是报告中提交的全部海螺实拍照片。“照片当然是真的!”指导老师带着底片飞到北京,把这个重要证据交给组委会,“这是我学生拍的照片,底片在这里,完全没有造假可能。”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便冲洗了几张出来。看到新冲洗的底片的瞬间,指导老师完全呆愣在地。她在刹那间突然明白:自己被两个高一学生耍了。底片确实和照片一模一样,因为这是对着照片重新拍摄的底片——根本不是原始底片!“原始底片已经匿名寄到了组委会。”工作人员跟她解释,“举报的内容不是说你们照片作假,而是报告中有人剽窃他人创作成果,完全篡改了摄影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