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体从喉咙中呼出,肉眼可见的缭绕白色。冷,实在是太冷了。时貅问:“要去吃点东西么?”白妤发着抖:“小馄饨行吗?”“行。”两人赶紧加快了行走的速度,来到红绿灯口拐角处的馄饨店。这家随处可见的店面破旧且窄小,总共只容纳了五张桌椅,地面还有些泥泞和脏乱。不过它在南华附中的学生群体中很受欢迎,只因价格便宜公道,又距离学校近,能使学生在上学或放学的途中裹腹。此时此刻,店铺内坐着的几乎都是学生,其中一对对的小情侣居多。他们两两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丝毫不顾忌他人的目光,在公共场合亲密地互动着,其中不乏搂搂抱抱,更有甚者大胆地交换一个亲吻。校服俨然成了情侣装,这份冬日里的依偎恰似唯一的火光。都是一个学校的,白妤和时貅身上也穿着同样的暗红色校服。旁人会不会误以为他们也是一对情侣呢?“小心昂!让一让!”时貅胡思乱想之际,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上桌了。以防被烫伤,店主隔着两块抹布持碗。白妤注意到他藏青色的袖套上有一点点脏污,右手指腹和掌心的位置有包馄饨时沾到的面粉,左手上也有面粉,但相对来说非常少。……二维码收付款推出刚不久,华夏的大多数人,尤其是中老年人依旧保留着使用现金的习惯。这代表店主习惯用左手收取现金和兑换找零,期间还没有洗手……小馄饨是猪肉馅的,皮多肉少,汤头是非常清淡的骨头汤,上面撒上统一的葱花。醋和辣椒油两种调味料则是放在桌上,供客人自行添加。白妤讨厌葱花,而时貅却很偏爱。至于沈悦悦,她是地道的长沙妹子,吃东西无辣不欢,每次都要加上三大勺辣椒油才过瘾。在开始吃之前,时貅和白妤两个人一勺一勺地将后者碗中的葱花捞到他那里,一根都没有放过。一口冒着热气的汤头下肚,白妤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体温,由此回归碳基生物的行列。一口肉、一口皮子、一口汤。这顿5块钱的饭白妤吃得满足且幸福,吃完了还依然意犹未尽。天色已经不早,时间不容耽搁,他们吃完立马结账。仔细一瞧,柜台那站着的不是好友沈悦悦的堂姐吗?白妤依靠书包和头绳的颜色与款式认出了对方,她也是南华附中的学子,比他们都大一级,上高三。叫什么名字来着?白妤只记得她的姓名和沈悦悦一样,是abb格式的了。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白妤见她和一个穿着外校校服的男生卿卿我我,加上和对方也只是打过一次照面的关系,就很识趣地没有特地上前去打招呼。同样的,那对情侣也完全没注意到她和时貅。出去的过道窄小而逼仄,最靠近门口的桌子就是那对情侣之前用餐的地方,此时店主还没有去收拾,留下一对使用过的大碗和调羹。……两只碗里面剩着点边角的馄饨皮和汤水,散发着一股醋味,都没有辣油的痕迹。白妤觉得这挺不自然,不过立马想明白了——这位堂姐不一定和沈悦悦一样来自长沙,就算同样是长沙人,口味上忌辣也是有一定可能的。对周身事物的细节过分注意,真是她的老毛病了。白妤在心中悄然暗叹一声,为什么怎么样都改不掉呢?……在五点之前,白妤就给母亲发了短信说今天会晚归,不过未曾收到回复。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没有开。不难从玄关的鞋子看出母亲和叔叔都在,但四周静悄悄的,白妤便立刻有种不妙的预感。再来是她鼻尖隐隐嗅到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某种化学品的气味,那闻起来的感觉既刺鼻又不适。白妤在记忆中仔细搜寻了一番,成功想起了这是什么——属于指甲油的味道。果不其然,她在饭桌旁的木地板上发现了摔得稀烂的小玻璃瓶,还有一些碎片爆裂开四散着,不难想象到里面的指甲油在那一瞬间飞溅而出,又在地板上快速干涸。而这一切都是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的。那么结论很明显了——叔叔和妈妈又吵架了,还摔了东西。这早就是家庭生活中的必然环节,不足为奇。今天争执的诱因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时父呵斥白母花钱如流水,白母觉得不服气嘲讽对方薪水少,前者面子上过不去便回击有本事全花自己赚的。一来一回,愈演愈烈。就是这么无聊而已。白妤面色如常地丢掉了摔得稀烂的玻璃瓶,又拿来扫帚扫去容易造成割伤的碎片,将它们归拢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