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壶、置茶、温杯、高冲、闻香、品茶,一系列动作须臾间便已完成,动作熟稔又优雅,青碧色的碟子在他白皙的手中如同春水映梨花。杯中茶叶舒展如嫩芽方采,茶汤碧绿清亮,伴随而至的是茶香四溢,与空气中的檀香交缠混合,让屋子弥漫在一股特殊的清新香气之中。他怡然而坐,端方清贵,这是一个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弟才能养出来的气度。意淫完毕,凝猫喝了一口,狗腿地赞道:“好喝!”少年面上露出淡淡柔色。他放下茶盏,指了指自己的对面,“坐下。”凝猫也没有迟疑,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一双眸子满是新奇地看着棋盘中的棋子,语气中也满含兴奋,“漂亮哥哥,你要教我下棋吗?”围棋这种东西是修身养性的好玩意儿,还自带高深莫测的神秘光环。在现代,她可没那份心思能沉得下心来学,现在,她倒是颇为兴味。他看到小胖妞那一副两眼放光的兴奋模样,嘴角不觉微微勾了勾。“你要是个小笨猪我可不教。”凝猫顿时噎住了,心头的好胜心也被激起,她鼓起腮帮子,一副不服输的神色,“我才不是小笨猪!我是最聪明的猪!”咦?等等,有哪里不对劲?少年似笑非笑,“哦,原来还真是只猪啊。”凝猫羞愤了,不满的嘟囔,“你老是欺负我!”少年看着女孩噘着嘴赌气的模样,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笑意。自己都没察觉的,嘴角那抹淡笑缓缓地漾开了去。对弈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只留下一片纯洁雪白。屋中,却是另一副别样景象。一个是端方如玉的少年,一个是粉雕玉琢的胖丫头,一个沉稳淡漠,一个却活泼娇俏,一个静,一个动,两人性格迥异,却有着默契的契合,仿若一张淡写浓摹的画卷,隽永美好。许何非听得屋子里传来的一声声女孩娇笑,再想到最近这几天自家公子明显变得柔和的神情,自己的嘴角也禁不住弯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把凝猫救了,这女孩,说不定真的是自家公子解开心结的钥匙。凝猫双手托腮,认真地盯着桌上的棋盘,两扇睫毛像两把刷子似的上下扫着,模样一本正经,又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憨态。少年掀了掀眼皮,声音清清冷冷,却又暗暗多了几分和意,“小笨猪,想出了吗?”凝猫不满地嘟嘴瞪他,“不许叫我小笨猪!”他微微挑眉,“你都想了两盏茶功夫了还没想出来,不是小笨猪是什么?”凝猫顿时泄气了,一脸怨愤地看着他,满是委屈。她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亮,打了个响指,“我们来比象棋怎样?我的象棋下得可棒了,你一定会是我的手下败将!”少年又挑了挑眉,“你确信?”凝猫底气十足,“我确定!”“好。”他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他闲闲淡淡地看着眼前这胜券在握的女孩,悠闲地开口,“若是你输了,要怎么办?”“我不会输的!”凝猫十分自信,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是陪着爷爷下了十几年的象棋,怎么会输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下个赌注都不敢,不是怕输是什么?”少年悠悠反问,凝猫顿时被激到了,“谁说我不敢了!下注就下注!你想要下什么注,都随你好了!”“若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如何?”凝猫立马爽快答应,“好!那若是漂亮哥哥你输了也答应我一件事!如何?”少年眸中慢慢染上笑意,“好。”许何非成了这场赌局的见证人,对于这场所谓的赌局,许何非更多的是玩笑。自家公子的棋术,他如何会不知晓?凝猫这小丫头,功夫再老练也老练不过自家公子。他已经断定,自家公子这就是在欺负人家小丫头。许何非抱着轻敌的念头看着这一场颇有几分闹剧意味的赌局,但看着看着,没多会儿,他就渐渐收起了那股轻敌之心,暗暗为自家公子捏了一把汗。这小丫头的棋艺竟然十分老练,两人的厮杀竟然有难分伯仲的感觉。他家公子布局浑朴、肃穆、厚重。这丫头行棋风格却是清逸、灵动、圆融,两人驾驭棋局的能力,一个是恣意纵横的气势,一个是贯通一致的气韵,令人为之震撼。“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为之神。”凝猫的棋术十分灵活,一开始迂其途而诱之以利,以近待远,以逸待劳,慕容北辰却不上当,反而逼得她步步败退,前要老帅有灭顶之灾,后要前方将士丢盔弃甲。她不放弃,大胆地贸然飞炮出击,蹬里藏身,回马金枪一击,戏剧性地扭转局面,保住老帅。紧接着就是亦虚亦实,亦真亦假的试探出击,招数变幻快得叫人目不暇接。最后,一记虚张声势,战场转移,终于把少年逼得退无可退,只听得“砰”一声,那双肉乎乎的手握着棋子,不客气地将他的帅吃了去。“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女孩哈哈大笑,那枚笑窝灵动又俏皮地跳了出来,仿若精灵,溜出来误堕红尘,睥睨凡世。名字少年看着她露出的那汪笑窝,眸光微滞。手有些痒,想捏一把。但好歹压住了那股冲动。“你的象棋,是谁教你的?”他开了口,语气已经恢复清冷,听不出半点情绪。凝猫眨了眨眼睛,“我师父呀。”“你师父是谁?”许何非忍不住插话追问。“我师父就是我师父,我不告诉你们。”她避重就轻地答着,这种时候,多说只会多错。凡事都不能说得太满,不然以后事情败露了不好圆谎。许何非似是还要追问,却被少年挥挥手阻止了。他的眸光微微闪动,语气微不可查地带上了一股柔和与妥协,“我愿赌服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说吧。”凝猫的眼神咕噜咕噜地转着,一会儿扁嘴,一会儿鼓腮,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神情别提有多纠结,少年看到她这般神色,眸光又是一动。凝猫想了半天,最后十分苦恼地摊摊手,“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随你。”他淡淡地说。凝猫一下又叫了起来,“可是我都不知道漂亮哥哥你住在哪里?要是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你会不会趁机耍赖啊!”凝猫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副纯真又苦恼的样子,实际上,心里的小心思已经溜溜乱转开了。这下看还不能套出你的真实身份来!少年眸光落在她脸上,随手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给她,“青吟巷五号胡同。”凝猫赶紧接过那块玉佩,玉体莹润通透,触手生温,她虽然不懂玉,但光摸一摸都能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她的眼神里顿时盛满了惊喜。许何非看到自家公子把那块玉佩给了凝猫,脸上的惊讶更是掩都掩不住。“漂亮哥哥家住在那里吗?可是五号胡同肯定不止一家,你家是哪家?”凝猫紧追不舍,她可不想到时候敲门从街头敲到巷尾。谁料,对面的少年却淡淡地说:“就我一家。”凝猫:卧槽槽!一条胡同,就他一户人家!那是土豪到多么逆天!凝猫顿时用一副小财迷的神色细细地打量着手中的玉佩,还用帕子细细擦着。土豪哥的玉佩,价值肯定也不菲。对面的少年把她小财迷的神色尽收眼底,眸中微微染上笑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凝猫细细摸着,发现玉佩的挂坠上绣着两个字:北辰。她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满是问号,“漂亮哥哥,你的名字叫北辰吗?”少年看她,不答反问,“你识字?”呃……凝猫镇定回答,“我哥哥们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