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魏迁本人恋旧,住的还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现在城市建设日新月异,今天架座桥,明天改个道,新老城区的边缘俨然成了三不管的交通重灾区。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界限并不明显,宝马常常与小三轮并行。
魏迁刚骑到一个公交站口,前面的公交车正缓缓启动,突然,斜刺里钻出一辆电动小摩托,听声音应该是改装过的,魏迁险险避开车头,却被摩托后面违章搭载的货筐带到,连人带自行车一起翻向公交站台。
幸好他平时都有注意锻炼,忙用左手一撑地,但摔倒的势头实在太猛,再加上年纪确实大了。魏迁只觉得左掌剧烈一痛,接着就没知觉了;然后他又听到胸前咔嚓一声,还没来得及心疼那价值十几万的进口单反,左肋处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害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鉴于媒体大肆渲染的各类社会新闻,老年人,尤其是受伤的老年人,俨然成了出行道路上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现在魏迁这样一位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倒在地上,身下又因为摩擦而破开的伤口流了好大一滩血。路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不是一位需要帮助的虚弱老人家,而是随时都会扑上来吞噬掉他们时间和钱财的洪水猛兽。
最后还是一位小学生看不下去了,学着网络上教的那样,打开手机直播,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将魏迁送到了医院。视频开启的那一刻,魏迁听见一个清脆的童音冲着话筒喊:“大家好,我叫红领巾……”
“在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看看。”顾墨拉开门,回身去翻找行李箱里乔装用的口罩和墨镜,她和小老头有些私交,出了这档子事,于情于理都应去探望一下。
“市第一医院,魏导他女儿就在那里工作,安排起来也妥帖……”一进门的王胖子用手给自己扇着风,刚要抱怨房间里怎么这么热,突然想起来正事还没说。
“顾影后,我这次上来是有更要紧的事跟您说……”
顾墨皱眉,这胖子肉多话也多,要不是做事利落经验老道,以小老头的性格怎么也不会安排他做执行导演。
“有狗仔……已经向这里围过来了。”王胖子着急上火,显然也是渴狠了,顾不上什么礼貌规矩,拿起套房里准备好的矿泉水就往嘴里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原来那个小学生开直播用的是他表哥的号,他表哥在大学里搞影视社团,经常将自己和社友制作小电影的一些幕后花絮发到网络平台上,其中不少粉丝也是同样爱好微电影拍摄的视频发烧友。今天这段直播,不知是哪位眼尖的粉丝就发现里面那位摔倒的老人家跟著名导演魏迁有几分相像,开始只是发了条微博感慨一下,权当自娱自乐,可这条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开了,被整天在网络上扒料找食吃的娱记一手捕获。
文艺片的关注度不高,剧组也没把太大的精力放在保密上,很快,一些有渠道的媒体通过掌握到的消息,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被撞的人是魏迁无疑了。
然而前有摔摄像机的案例在前,后有家族势力撑腰,记者们也不敢确定,自己就这样贸贸然地跑到医院门口采访,团队里今年向公司上报的器材维修费用会不会超标?
或许不会——直接需要买新设备。
然而,苍蝇惯会找有缝的蛋,魏迁本人不行,他们就拿剧组下手。
“也不知到是哪个王八蛋,把酒店位置泄露出去的。”王副导演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冰川影后面前骂了脏话,依旧忿忿到:“听小赵说,之前就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附近街道转悠了,您进来时他们也没动作,原来是要来个大的。”
“现在离开的可能性还有多大?”听声音,顾墨的情绪也不太好。
“没可能了。我们发觉不对后开车往外赶,才发现主干道那边有大批的媒体车,就连小路都有人蹲守。”王副导演苦着脸,“我们现在是被彻底包围了,这群狗仔花了这么大力气,不从剧组这咬出点料下来,他们是不会松口的。”
“制片主任人呢?他怎么说?”
“胡主任他……家里出了点急事,这两天没回剧组……”王副导演有点难以启齿,制片主任的事他知道点内情,无非是风流债没摆平,外面不知道哪个“小几”,找上门了。
“也没什么好慌的。”顾墨没在意对方话里的吞吐,只当他是心情紧张的舌头打结,“这酒店里该有的都有,实在缺了些什么,让普通的工作人员出去买点就行。只要我们不出去,逮不到正主,那些娱乐记者也只能干守着。”
“或许也守不了多久了。”顾墨摘下口罩,完美的唇线轻轻抿起,“让人知会一下魏导那边,会有人处理的。”
轻轻淡淡的一句,却让王副导演莫名打了个激灵,于是胖子接下来吐出来的话更加磕磕巴巴:
“可是,肖老师刚才出去,已经被堵在外面了呀。”
“谁?”
“肖……肖琳菲肖老师呀。”王胖子顿时觉得他穿越到了北极冰屋,白花花的肥肉都要冻成雪糕了。
“不过她好像说是要去附近的城隍庙观光,应该是做好了保护措施的。”王胖子自以为亡羊补牢的加上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就看到一片阴影罩了下来。
“王副导,你抽烟吗?”
王胖子怔怔地点了点头。
“诺,你拿着打火机,想办法够到那个……,”顾墨指了指房顶上的烟雾报警器,“一直不要停,工作人员来问,你就说你是想试验一下报警器有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