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相伴,容和和自然知道师兄想说什么,但却并未心虚地移开目光,而是直直看向了眼前的人,主动开了口,“师兄,我不会那么傻。”
“我只怕你身不由己。”情爱一事上,嵇和煦本不想多言,可无奈对方是替他背负了许多的小师妹,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将自己摆在了长辈的位置上,亲眼看着这小姑娘跌跌撞撞走到今日,就算说他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对方也不为过。
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这姑娘再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你我之间的端倪来,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只当还在从前。可是你们早已和离了,和和,他是他,你是你,不能再重蹈覆辙。”
打从未离开蓬丘时他便发现了,即便三百年已过,自己的小师妹还是会忍不住被那人的一言一行牵动心绪,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在她心底留下一道痕迹。她会因为这三百年来的怨而对对方用起了心计,可是被对方搅乱了一颗心也是真真切切的,甚至会被旁人的事情勾起自己与奚夷简的回忆。
只这一日,见他将有危险,她可以不惜惹人注目。他与别的姑娘熟悉,她会因为未知而茫然。可当她发现他还是他,一切都没有改变时,她又不受控制地生出些心安来。
仿佛这多年来潜心修行只为蓬丘和十洲而战的日子都虚度了,她现在与凡尘俗世那些情窦初开的傻姑娘又有什么分别。
“你我都知道,这三百年你过得并不算好。或许他也不好,但在这三百年里,他已经有了……不,其实他一直都有自己的天地。他的天地太大了,大到这海内十洲都容不下他漂泊的心。无论是恩怨也好,奇缘也罢,他有着太多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你坚守的,偏偏是他不想要的。三百年了,其实你们都没有变。”嵇和煦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太残忍,但他总要拉她一把,“别指望着老天还会再给一次机会……”
“听着倒是挺有道理的。”门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但这是你能说了算的事吗?”
屋子里的两人同时回过了头,接着便见不知何时推门进来的奚夷简径直走了过来,他不知何时又改换了男子装扮,短短几步路,那脸上讽刺的笑收敛个干净,下颌微扬时那眸子里明明没有嘲弄,却仿佛在睥睨着世人。
他打从少年时起便是如此姿态,招来海内十洲厌恶也不罢休,更何况只是受制于人。
嵇和煦的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张口便要反驳对方,可一旁的容和和却扯了他一把,“师兄,别与他多言。”
“巧了,我也不想与师兄多言。”奚夷简甩了甩因为缩骨有些酸痛的手腕,笑着说了句,“但有一句话我倒想让师兄听听。”
说着,忽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姑娘,“机会可不是老天爷给的,是自己给的,我就很喜欢给自己机会。”
话音未落,已一手揽住了容和和的腰,笑盈盈地倾身下去。姑娘有些愣神,但还是本能地挥起手给了他一巴掌,只是不知是她连手有些微颤,还是他动作太快,竟被他捉住手腕,拉着她的胳膊环住了自己的脖子,已经靠近的唇瓣终于贴紧。
你后悔的到底是什么
最开始,他只是不轻不重地贴着她,是她震惊到忘了抵抗的动作给了他机会。相似的事明明之前已经发生过千百次,但如今久违的缠绵却让两个人的脑子都“嗡”了一声,战栗感蔓延开来,叫人无力拒绝。
最先回过神的还是容和和,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她心神一震,猛地推开了身前的人,这一次力道很稳,奚夷简一个踉跄之后,几乎是倒退着撞在了门板上。
但在那“咣”的一声响后,屋子里便再也没有半点动静。死一般的沉寂在不小的一间房间里蔓延开,谁也没有说话。
最震惊莫过于嵇和煦,眼看着自己刚刚说完的话便被这男人胡搅蛮缠地推翻,甚至……甚至……他的手登时握在了剑柄上。
但奚夷简却索性靠在那门板上,抱着双臂笑着望过来,一双眼睛只盯准了容和和,“就算你现在打死我,我也不后悔刚刚做的事。若是你真的生气了,打我骂我让我认错都可以,但我不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若说前几句还算诚恳,那这最后一句话就称得上死不悔改了。
震惊之下,饶是想骂他,嵇和煦也不知道自己该从何骂起了。蓬丘上下皆是一派正气,哪里见过这般行事的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握着剑柄的手动了动,长剑差点就要出鞘。
可是容和和却开了口,“师兄,我有话想单独和他说。”
那姑娘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似乎终于不再茫然,一双手轻抚了下起伏的胸口,然后渐渐平复下来,又以那坚定的神色看向面前的人。
嵇和煦张了张口,明明想要劝阻,可在瞥见姑娘那不可动摇的神情时,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人,到底是转身出了门。
他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了曾是夫妻的两人。奚夷简似乎已经预料到对方想说什么,淡淡一笑,先开了口,“我说了,机会从来都不是别人给我的。”
他做事或许没那么正直坦荡,但在感情上,从来都不懂欲擒故纵虚情假意。面对这个姑娘时,他的喜恶都摆在脸上。喜欢就是喜欢,想念就是想念,他见不得别的男人与她有什么牵扯,也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情意。
谁先说出思念挽回的话就是谁输了?那好,他现在就认输,再来多少次他都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