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边梦却好像重新认识了眼前人似的。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冰冷,却再也没有忍让可以让他倚仗。
奚夷简是认真的。
边梦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从前见对方做过的那些事一下子又涌回到脑海里,瞬间驱散了心底的那点不甘,只剩下满心的惶恐,“我从未听过她与你有恩怨的传言。”
沧海岛是什么地方,万妖窟上下谁不知道?哪怕是顾忌着奚夷简与沧海岛的关系,他们万妖窟的兄弟们在与那群女人打交道时,也会掂量着,生怕对方与自己大哥有过什么牵扯。
边梦就很确信,莘瑜与奚夷简之间绝无恩怨纠缠,也因此更加想不通,这滔天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若是从前真的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怎么半点风声也未传出?
想着,年轻人的眼神不由又落在了容和和身上,在自己第一次说出莘瑜这个名字时,他并没有错过容和和眼神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传说中沧海岛的欢喜姑娘天生无悲无喜,对旁人的喜怒也不甚在乎,可在提到莘瑜时,这姑娘的眼中却真切地闪过了旁人读不懂的惆怅。
实在是让人好奇这些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惜奚夷简已经是打定心思不再开口,甚至没有威胁他叫他不要再理会这些事,能告知他的话尽已说完,剩下的也不适合多谈。
那曾经的夫妻两人又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是这一次却稍稍靠近了彼此,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徒留边梦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两只手都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呀,就这么走了?”旁边的屋子里,听儿好奇地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来,“亏我晃了半天床,胳膊都酸了。”
风院站在她身后,神情颇有些无奈,“都说了叫你不要拿这事逗他,大哥难道还猜不出你这些伎俩?”
听儿生平便是以逗弄别人为乐,起了坏心思,便能一个人乐此不疲地推着那本就不稳的床榻,弄出些“吱呀……吱呀”的声响,偏叫那同处一室的孤男寡女尴尬。可是这点小伎俩才刚得逞,门外便传来了这让人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的对话。
风院一直坐在门边看妻子玩得乐此不疲,直到听到“莘瑜”时,脸上的神色才有些变了,微微侧过头,将那些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朵里。
听儿也不是真的没眼色,探出脑袋说了那么一句,便飞快地缩了回来对着自己的相公眨眨眼,低声道,“怎么办?”
眼看着门外的边梦已经沉默着站了许久,风院心下一沉,只觉得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到最后一定会酿成一场大祸。
思量再三,他喊了一声,“小白。”
小白有一个好处便是任劳任怨,当听到哥哥嫂子们叫他去陪陪久违归家的大哥时,虽然明知后者会不高兴,也只能听话地去了。
只是当他循着那两人的气息找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已经坐在湖边等着他的男女。
奚夷简似乎早就料到弟弟们会将这个少年人派过来,已经坐在这里等了他很久,见他出现,便招了招手,“过来,刚好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小白刚来这万妖窟的时候便听人说过,这万妖窟真正的主人奚夷简不好招惹,哪怕只是寻常的对话,对方的话里也指不定会有什么陷阱在等着。
但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奚夷简问得十分直白,“沧海岛莘瑜的事听说过没有?她和边梦怎么认识的?”
小白老实归老实,但也不是真的傻,转眼便猜出了他的心思,正努力想着怎么回答才是,便听对方笑了一声,竟然替他说出来了,“是沧海岛找上门了吧。”
这分毫不差的猜测着实吓了小白一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你怎么知道?”
“用手指头猜都猜得出。”说着,奚夷简活动了一下筋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没听说过吗,我之前的传闻?沧海岛上下巴不得我去死,可惜一直没机会逮到我,现在终于听说我时运不济,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四处找我。”
说罢,笑着看他一眼,“我很好奇的是,她们为何来得这样早?既然已经知道我未死,那也该清楚我现在是和谁在一处,想查我的行踪并不难。怎么偏偏就赶上我还未回来的时候找上门了?她们当真是来寻我的吗?用的理由是什么?”
几乎未有停顿说出的一段话也算是有理有据,伴着他那咄咄逼人的语气,直叫人无法招架。
但小白却仍是那副懵懂的模样,好像半天才弄懂了他在说什么,然后无意识地张了张嘴,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又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奚夷简与身边的姑娘对视了一眼,空着的手拄在额头边揉了揉,似是有些无奈,“除了你之外,这炎洲上下的人都知道,在我眼前说实话比不说要好。”
早说晚说都要说,那痛快地说出口总比挨打之后再开口强上许多。
小白也不是没听过这人的凶残传闻,想了想之后,到底是犹豫着开了口,“因为之前还有一个人回来过。”
奚夷简登时便抬眼看向了他,在未去想这句话的意思之前,已经先留意到了“回来”这两个字。
什么叫做回来?只有他这样的人再次踏上炎洲大地,才能叫做“回来”。
新人?不,绝不会是。
可原本熟悉的那些人都好好地在这个地方生活着,几乎从不外出,何谈“回来”?
这样算一算,剩下的似乎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