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六壬谷明明能查到奚夷简的行踪,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发了狠要抓他回去。
为什么?
因为聚窟洲的封印破了,那反魂树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东西,六壬谷和嵇和煦一样,都渴望着从奚夷简身上得到那足以起死回生的宝物。
只是一方对此坦诚,一方却秘而不宣,以至于奚夷简这样聪明的人都没猜透这其中的恩怨。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好在嵇和煦并没有陷在往事之中,很快便说道,“改日再讲给你听。”
这六壬谷最宝贵的东西是他们的机关秘法,养神芝虽然珍贵,却也是祖洲土生土长之物,未被放在极隐秘之处。破开结界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打开随身带着的乾坤袋,拿够了想要的养神芝。容和和闭着眼睛听了听远处的动静,估算了时机,便与师兄一同迈过了面前的那道门槛。
六壬谷的机关名不虚传,他们甫才出门,藏宝阁周围便是铃音大作。在震耳的声响中,容和和不慌不忙地抬手一挥,衣袖划过之处皆布下了幻象,就算追兵赶来,破解这些也需要些时间。
而离开的路还与来时一样,容和和强压下心底对那人的担忧,连看都未看那个方向一眼。奚夷简已经和壬袖打好了招呼,使这条出路畅通,对于蓬丘的掌门人来说,顺利逃出易如反掌。
只是无人舍万万不能回去了。两人逃出祖洲之后,遥遥望了一眼已经隐隐可见的追兵,最终将脚步停在了祖洲与东海的交界之处。
“总觉得有些太顺利了。”纵然结果是好的,嵇和煦却始终心怀疑虑。蓬丘上下不会再有比他更了解六壬谷作风的人,而他打过交道的那个六壬谷,并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存在。
相较之下,容和和却没有多少担忧,“东西是一定要拿的。”
无论六壬谷有没有后招,他们对这养神芝势在必得,迂回也好,硬闯也罢,总归是要拿的。接下来就算是六壬谷派人追上来,打一场恶仗,也是要拿的。
看了看小师妹眼中的坚定,嵇和煦心中既有感激,也不无担忧,“无论用什么办法得到这些东西,到最后都免不了会被海内十洲的人得知,到时候,蓬丘的名声……”
“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姑娘只是淡淡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无论是我,还是师姐们,大家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无谓的声名,而是师门里面的人。”
正如当年那件事,掌门人为了蓬丘的声名选择了最有利的办法去解决了难题,师门上下却不无异议之声,甚至险些酿成一场大祸。
容和和身为如今的掌门人,选择了与师父相反的路,是非对错暂且不论,其实也是豁出去了自己的名声。她不会告诉嵇和煦,自己在离开蓬丘之前,已经嘱咐了愿意接下掌门之位的徒弟,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对蓬丘不利的事情,便立即接位,总不能因为两个人连累蓬丘千百年来的声名。
这样的不顾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报答师兄当年的救命之恩,也是借机满足了她自己的一点私心。
至于那私心是什么……
思绪停在这儿,她又忍不住看向了祖洲的方向,明明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男人有本事做到他想做的一切,可是情至深处,总免不了为其劳神心忧。
或许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嵇和煦心里的矛盾又涌了上来,劝告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却汇成了一句,“接下来我们去……”
“这不是……蓬丘的仙女姐姐吗。”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嗓音是陌生的,但这个让人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的称呼却是他们两个都再熟悉不过的。
容和和转过身,看到的却是一个身量未足的小孩子,穿了一身紫色的锦衣,慢悠悠地骑着一头比他还高的老龟向着这边走来,一面走,一面还在摸着额头上两个足有大人手指长的犄角。那犄角的顶端微微开了叉,阳光打在上面,波光粼粼的,一闪一闪,极是好看。
“仙女姐姐怎么来东海了?五哥哥他天天念着你呢。”那孩子的嗓音脆生生的,眼波流转间已经将面前的两人打量了一遍。
嵇和煦与容和和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论着礼数,微微一颌首。
那孩子看着年纪虽小,礼数也全,从老龟的背上跳下,对着两人也颌了颌首,这才说,“不知仙女姐姐难得出门是要去哪里?若是得了闲,不如来龙宫坐一坐。不然若是被五哥哥知道我见了你却没有邀你前去,定是要责怪的。”
蓬丘与东海离得近,两人都清楚面前这个孩子不是祖洲或是哪里的寻常人,而是东海下龙王家里的小公子。从前只遥遥看过一眼,倒是未曾交谈过。
只是纵然对方礼数再全,说得再客气,对于容和和来说,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她应下他的请求,“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
“是祖洲那边的事吗?我在龙宫里倒是听到了一些动静,所以才上岸来看一看。只是不知是什么事,我们龙宫能不能帮上仙女姐姐的忙?”小公子说得很是坦诚,只到两人腿间的个子让他不得不仰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但是面上的神情却极为郑重,真有那出手相助的意思。
自从接任掌门之后,容和和没少与外人打过交道,听了这话,也只能道一声谢,然后摇摇头,“不过是些许私事,不敢劳烦东海。”
“这怎么能叫劳烦?今日不过是因为五哥哥不在家,若是他在龙宫,哪怕搅海翻江,也是要来帮仙女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