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长得很像
无论是说话的人还是边梦他们,都对那传说中的方丈洲和琉璃宫满是鄙夷。
容和和自小被沧海岛和金枝夫人保护得极好,从未听说过相似的事情,一开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其他人口无遮拦地嚷嚷起,“那蛇精不是最喜欢宁不还了!”
“听说巫族的人送了他三十个千娇百媚的美人,也没能从他手里换来宁不还。”
“倒难为他这么多年了还没将人抢回去。”
“他就算有这个心,宁不还也不是当年琉璃宫里的宁不还了。”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倒将当年的事拼凑个七七八八,直到奚夷简轻轻松开了手,任由掌心里握着的酒坛摔在地上发出一声不高不低的脆响,总算是打断了他们的话。
“别说了。”淡淡的三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奚夷简不愿意让任何人提起宁不还的出身,这是万妖窟上下都清楚的事情。哪怕所有人都还在为宁不还的背叛而愤愤不平,也不能因为如今的一切再重新谈起当年的不堪。而听儿他们除了抱怨两句他对宁不还太过纵容之外,别无他法。
气氛不自觉地又沉默了下来,一时只闻杯盏交错声,竟然无人再开口。边梦还从未喝过这样压抑的酒,再加上莘瑜的事情压在心头,百般烦闷之下,干脆甩了酒杯,推开门走进了雨幕之中。
他一走,还没合上的门扇送进来了阵阵凉风,水汽糅杂着泥土的芳香,倒吹得人比刚刚还要清醒了一些。
风院比他们几个都要稳重一些,在这种时候也只能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那年轻人的背影,然后按下了也想跟着跑出去的听儿,转而看向身边的人,“回沧海岛,还要从长计议。”
兄弟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奚夷简是个怎样的人,但凡是后者决定了的事情,无论他们阻止都只是徒劳,倒不如遂了对方的意,然后尽自己所能去帮忙。这样的“体贴”对对方来说最是有用,也最让他推却不得。
奚夷简托着脸看了他半天,最后也只是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声气,“你是不是太了解我了。”
风院只是一笑,未再开口。
既然是从长计议,那么就没必要急于一时了。
这酒喝到最后,也没有人再提宁不还与沧海岛。而众人之中,只有小白根本不会喝酒,从始至终都坐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奚夷简一坛接着一坛地喝下肚,看得瞪大了眼睛,却也没看到对方喝醉的模样。
整个屋子里的人倒了大半,奚夷简仍像是刚刚走进来时那般清醒,喝到最后,笑着对身边的姑娘眨眨眼,“是不是觉得曾经的我也算煞费苦心。”
他自有这千杯不醉的酒量,也最清楚装醉比强装清醒要难上许多,还在沧海岛的时候,为了与心上人亲近一些,他那几次装醉装得岂止是煞费苦心。
容和和的酒量算不上多好,但定力却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这仙酿美酒同样喝不醉她,却无端勾起了许多已经深埋在心底的往事。
而那些或欢喜或悲伤的往事里,都有同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道曲和亭还是不是从前的样子。”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惊讶了一瞬,似乎在诧异自己竟能如此轻易地将几百年都未曾言说的心事说出口。
而奚夷简也怔了怔,带着几分难掩的惊诧看向她,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她们不敢碰那个地方。”
他们两个已经离开沧海岛太久太久了,久到甚至不知道这些年的风云变幻之后,沧海岛又是什么模样。可是即便一切都难再回到最初,他也笃信那沧海岛的掌门人不会将手伸向曲和亭这个“禁地”。
“为什么?”容和和不知他是哪里来的信心。
“因为她们不是傻子,我也不是。”他明明没有醉,但是酒喝得太多,说起话时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一些,像是含着笑说出来一样,“聚窟洲的封印除了你我都解不开,曲和亭也一样。”
当年他离开沧海岛的时候,到底还是留了点心思,只怕有朝一日形势大变,“殃及”到他住了十年之久的那个家。
如今看来,这样做倒是没错。
“何况她们想要的东西并不在那里。”他用刚刚握过酒坛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试图让那不自然的温热褪下去。
说是没喝醉,整个身子却烫得要命,和从前一模一样。
容和和的手一直是冰冰凉凉的,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然后被他一把扯了下来握在掌心里。侧眸看去,他一双眸子仍是一片清明,却好像在闪着什么光亮似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是说有话想问。”
关于他的过去,她有太多的一无所知,而他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只是想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开口。
“宁不还……你为何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不找他报仇?”他选择了一个所有人都在好奇的问题。
这海内十洲谁不知道他奚夷简喜怒无常,有仇必报。可是这一次宁不还背叛他将他重伤,他却始终没有找对方报仇的打算,实在是反常。
难道不该是做鬼都不放过对方吗?
容和和心里自然也是好奇的,但重逢之后心中想着念着的都是两人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倒是将这最让人想不通的事情给忘在脑后了,如今听他提起,才抬起头看过去,静静等着他回答。
偌大的一个屋子里,眼下清醒的人却不过二三,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也就只有那永远游离在世外的小白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