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不得不开口阻止,“不行……”
这句话没什么奇怪的,可在这时候说出来却像是又在那人心上剜了一刀,容和和看着面前的人在一怔之后笑了,她本以为他会就此放弃,却见他狠狠一闭眼复又睁开,眼底再无犹豫,倒像是狠下了心。
“你别这样……”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容和和不知道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可是现在他们还在前往仪粼栈的船上,处处都是麻烦,容不得半点差错,要是闹起来就是功亏一篑。虽然从眼下看来,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能顺利进行下去了。
而在这时,两人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容和和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知道那是甲板上传来的声音。
奚夷简倒是不想理会此事,一心只在她的身上,可是眨眼间便听到身下的姑娘倒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看向外面。
两人这间屋子虽小,却有一个能够通风的小窗子,此刻窗户已被狂风吹开,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窗外那一闪而过的庞然大物。
不同于甚少外出的容和和,奚夷简这些年在海内十洲漂泊,仅仅扫了一眼便看出了那东西是何来历,登时脸色一变,拉起床铺上的姑娘护在怀中,便带着她向门外走去。
见他能从刚刚的事情里迅速地镇定下来,容和和也隐隐能猜到那东西或许是个大祸患。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也平静下来,然后回忆起这些年所看过的古书。
仪粼栈是建在海内十洲正中心的大峡谷里,而这峡谷的河水是由四海汇聚而成,深不见底,古往今来,世间都流传着许多有关这河底怪物的传说。
“难道是螭龙?”虽未见到那怪物全貌,她心中已有定论。
螭龙也是龙,但却无角且凶猛。因为水质特殊,仪粼栈这条长河之下,孕育出了许多形状各异的怪物,这条螭龙恐怕也是其中之一。它虽然也是龙族,却早已没了龙族的神性,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兽性,偶尔还会飞出水面袭击过往的船只,若是应对不及,这一船的人都会葬身其腹。
奚夷简早些年遭遇过这样的事,深知这怪物的凶狠,自己没有修为在身,更不敢让妻子置身危险之中。两人匆匆离开了屋子,跟随已经被惊动的人群都向甲板上涌去。
这艘前往仪粼栈的船只上,大多是要去参加十洲会武的人,若说没点道行在身,绝无可能。但他们人虽多,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奚夷简越过人群向外看了看,果然见那太玄仙都的人最是镇定,正不慌不忙地与那怪物缠斗。
而另一边,站渝似乎还在与孟师兄争执些什么,孟师兄却心念这一整艘船的人,始终心不在焉地看着那还盘旋在半空中的庞然大物。只见那螭龙身长数十丈,墨黑的鳞片在水光映照下闪着诡异的光芒,那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的双眼则慢慢转向了甲板。船上的惊呼声越来越高,孟师兄更是无心再多言其他。
站渝终于在那螭龙向船只俯冲而来的时候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在那庞大的龙身上淡淡一扫,忍不住嗤笑一声,不过是漫不经心跺了一下脚,纵身跃入夜色时,眨眼间已化作龙身迎向那庞然大物,它摆动身躯时,天上惊雷阵阵,原本还算明朗的天色在转瞬间变为乌云密布。
出身高贵的神兽一族盘桓在高空,睥睨着那已经沦为怪物的远亲,低沉的嗓音带着深深的蔑视,“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作祟?”
那螭龙横行了半辈子,恐怕也没想到自己能在一艘船上遇上真龙。船只上的人高高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几乎要看起了热闹。唯独奚夷简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一些,“糟了……”
话音未落,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水纹一圈圈向外荡去,奚夷简拉着怀中的姑娘向后退了几步,几乎是下一瞬,那水波便化为了旋涡,没多时,整条长河都随之颤动了起来,小小的船只在这波涛中左右摇摆着,人们勉强扶着身侧门板站稳,再抬眼时,却见几道黑影从那河水中飞快窜出。
“啊!!”身侧惊呼声不断。
容和和仰起头看向上空时,便见到原本居高临下的站渝已被十数条螭龙围在了中间,它们庞大的身躯几乎遮挡了日月,齐齐发出的低吼声震得整座峡谷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这哪里是遇到了螭龙袭船,分明是到了螭龙的老巢!
偏偏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有人有心说笑,喃喃一句,“奚夷简……”
旁人大骂他这时候还有心思提奚夷简那个败类,却换来一句,“屠龙这种事,不是只有奚夷简才有胆做吗……”
奚夷简就站在这两人身侧,闻言忍不住一乐,又对着身前的姑娘摊了摊手,以示自己其实也并不擅长什么屠龙。
但夫妻两人嘴上未说,这时却都默契地想到了容和和头上的那根簪子。余光中,容和和眼见着身侧的人收敛了笑意,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沉了沉气,也抬起手,想要将那簪子摘下还它原本模样解站渝之困。
可就在这时,上空的龙吼声和远方传来的“嗡——嗡”声几乎同时响起。
容和和心神一震,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去,只见两个淡淡光芒的镯子划破长空而来,在将要撞向那些螭龙时,霎时间化作两张巨网,光芒所及之处,螭龙尽被收入网中,不得动弹。
而紧接着,两只镯子在高空轻轻撞在一起,那些被拢在光芒中的螭龙就在这一声脆响里化成了几道黑烟,顷刻间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