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顿时只剩下李玉和原疏,安静地有些过分。
顾悄一手托腮,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玩着分茶游戏,看似百无聊赖,实则是在琢磨,怎么温和地秋后算账。
他与李玉,相识最久,但真论交情却并不多亲厚。
只因李玉自小性格古怪,越长大越叫人看不懂。
这小子流民出身,后入商籍,曾属贱民之列,在休宁名声很是不好,大都有头有脸的人都不待见他,从小邻里对他不是恶意嘲讽就是围殴谩骂。
当年顾悄一家回乡,鼻青脸肿的李玉,怯怯望着顾家车马,呆呆跟了一路。
最后顾悄不忍,跳下车笑着递给他一块糖。
自此李玉有了第一个小伙伴,顾悄也莫名收获了一个称职小跟班。
别瞧这人一副弱不禁风相,狠起来连疯狗也敢肉搏,看似逢迎往来十分周到,却从不主动与人交心。
顾悄玩乐时,他紧跟在侧;欢声散尽,他也随声消弭,存在感十分薄弱。
原身虽然怜惜他,可也不知道如何与孤僻的他相处。
“这个黄五,到底是什么人?”顾悄想了半天,决定开门见山。
原身精于玩乐,开着挂,顾悄自然看得出,黄炜秋并非同道中人。
李玉还想装傻。
他笑得坦荡,甚至难得开起顾悄顽笑,“三公子你今天尤其健忘!方才我不是同你说过,黄五,金陵黄家三房行五,家里做盐运生意的。五爷没什么志向,只喜欢斗斗那花公子,寻一些新奇吃食,与您很是臭味相投。”
顾悄摇了摇头,颇有些失望,“微瑕,有事你大可直接开口,而不是用这种曲折的方式试探于我。”
他说得不算委婉,就差没直说兄弟咱们打直球,别来骗子和托儿那套!
李玉敏锐,闻言露出一个苦笑,“不知三公子是如何看穿我二人做戏的?”
顾悄点了点桌上点心,道,“这道如意松糕,懂食的人自然知道,要吃只认金陵莲花桥下那家老字号。为了与别家区分,糕点出炉,店家会特意用红曲点上七瓣莲座,显然黄五买的这份不是;这道青葵虾饼,老饕一般只吃鲜食,真要凉后重热,也需用冷油低温回炸,再佐以新炒香的花椒末,才能勉强续其风味,黄五一看就不知这些讲究;其他还要我多说吗?”
原疏笑笑打了个圆场,“或许黄五爷只是喜好,而非精通呢?毕竟世上能如琰之这样,能将玩乐之事细细钻研的人,少之又少。”
顾悄摇了摇头,“非也。如果说吃食上,尚能以叶公好龙圆过去,那斗鸡这事就完全说不通了。黄五若是自小浸淫鸡戏,怎么会一眼分不出家禽蛋与野禽蛋?他一看就非此道中人,先前你们说的那些闲话,我听着更像是为了蒙混我,临时背下来的台词。”
顾悄并无责怪意思,只道,“想来他将我的三枚山鸡蛋拿去,也是交给专门的技人孵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