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抿了抿唇:“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神秘人为什么要用药材平账?”
谢巽风道:“薛平睿猜测,凉州去年便有灾情,只是被压下来了,死去了多少百姓,又是怎么处理的没人知晓,方哲康突然就不去和元郡了,一定是因为那里发生了什么。如今又牵扯到大量的药材,恐生……瘟疫。”
裴凛:“他的猜测有点道理,瘟疫多为腐烂发生的第二年或第三年生,如果去年凉州便受灾,方哲康突然不去的时间也完全对得上,说明他们处理后事的手段并不好,方哲康知道可能会发生疫情。”
碧玉:“那殿下岂不是很危险?只有灵簌和红玉跟在殿下身边,这……”
谢巽风突然拔高了声音:“灵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跟着殿下去不是拖后腿吗?”
澜玉:“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殿下去是为了查汇通钱庄和酌鸢坊暗地里买卖人口的事,灵簌比任何人都合适,总不能让江姑娘跟着跑吧?我只是担心,以殿下的行动力,定然不会中途休息,算算时辰,她此刻恐怕已经到元和郡了。”
谢巽风:“阿史那大人如今不在,只有姑姑能调遣麒麟卫,烦请澜玉姑姑给我一百麒麟卫,我去襄助殿下!”
如今只剩下猎风和他两个武力高强的人,但猎风向来没什么头脑,还是他去最为合适。
“我去。”裴凛道,“你只是少尹,和元郡那些官吏未必听你的,但我不一样。”
谢巽风:“可是……”
“如此甚好。”澜玉打断谢巽风的话,对裴凛道,“只是和元郡毕竟不是原州属地,并不是平威王的封地,平威王作为节度使只有兵权,世子可带上碧玉一起,关键时候或有大用。”
裴凛看了一眼身形略有羸弱的碧玉,有些不解。
澜玉隐晦道:“碧玉是殿下的近侍,从小一起长大,对于殿下的举手投足,没人比她更了解。”
裴凛恍然,看向澜玉和碧玉的目光带着些惊讶:“我明白了。”
*
凉州和元郡府衙。
夜已渐深,郡守王智垣正焦头烂额的伏案写信,司录在一旁磨墨有些六神无主:“大人,当真要如此吗?若是被那群人发现,咱们小命不保啊!”
隆冬的天,王智垣额上尽是冷汗,袖口污有墨渍也未曾停笔:“西郊的百姓都怎么样了?”
司录神色黯淡:“控不住,感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多,先前一直分发的都是达饮汤和回阳救苦汤,这两个药方都是治疟的,对瘟疫来说根本治标不治本,实在控不住啊。”
“那就是了……”王智垣心情复杂,“若是任由疫情蔓延下去,你我也难逃一死,与其继续沉默,不如破釜沉舟!听闻长公主殿下在庆阳查方氏的钱庄,若是知晓和元的事,定然会伸出援手!”
司录犹豫:“可殿下到了庆阳这许多日,也没见她查汇通钱庄,反倒是先拿底下的县官开刀,这会不会是要包庇程氏,想将罪名扣在底下县官的头上,在他们身上终结?毕竟程氏可是殿下的外家。”
王智垣摇头:“皇家亲情淡薄,更何况只是外家?你以为如今殿下的污糟名声从何而来?其中怕是程氏为了以绝后患出了不少力。既以分道扬镳,定然不会为程氏掩盖罪行。殿下查县官,应当是为了断钱庄的后路,从佃权着手,先让百姓活下去,不愁吃穿,才不会借贷,没人借贷,汇通钱庄的逼人为奴的谋划才无法进行下去。至于惩治方氏,只缺一个把柄,而我现在就是在给长公主殿下,送这个把柄!”
王智垣本是进士出身,初入朝堂便做了户部的租佣使左参事,辅助租佣使核清地方税务。当年平阳贪污案牵扯到了户部支度司一干官员,他也不例外。
关于平阳府偷税漏税的事,王智垣曾不止一次向祖佣使上报过,但上峰从来都不在乎,还指责他小事搞成大事,没事找事。
后来,户部被敏慧太子彻查,他被上峰攀咬,也难逃罢官命运。
原本,他以为他的仕途就此结束,但后来太子并未将他罢黜,也没有替他澄冤,而是将他调来了凉州,做了和元郡的郡守。
京官外放,明升暗贬。
尤其还是西北这样的荒凉之地。
他原以为,这种地方,匪患丛生,最难不过是救济民生,却不曾想最难的是那群贪得无厌的商人。
西北的雪灾不是今年才有,只是今年的格外大些,波及了好几个州府。
在去年、前年,凉州就经受过不同程度的雪灾,而和元在去年隆冬的灾情尤其严重,死了不知多少百姓。
他向刺史求过药,但无果,反倒是那酌鸢坊,一箱一箱的药材往外抬,全进了商人的肚子。
他深查之后才发现,原来凉州军大将军乃是程渃的人,与商人方氏有所勾结,而刺史大人有心无力,便只能听之任之。
而他调查的行为的也引起了方氏的注意,那些身纹莲花的杀手,残害了他的夫人和儿子,逼得他不得不隐瞒下了一切。
他是怕,是畏死,但他无法不顾及女儿的性命和名誉,也知道若是自己死了,这个真相恐怕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被人知道。
他要等一个机遇。
只是现在,和元郡发现了瘟疫,他便无法再等下去了!
王智垣将信收好,步履匆匆的往外走,不忘回头嘱咐司录:“你先回去照顾好子元,这几日便不要来府衙了。”
“好,大人要小心!”
王智垣推开门,一路走出后堂来到前堂,唤了几次人,却发现无人回应,正倍感疑惑的时候,一枚箭矢突然激射而出,他狼狈躲避,那箭矢堪堪擦过他的肩膀,火烧火燎的般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