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潇洒,其实和庄静庵很相似。
但细分,林芈月比庄静庵更放得下。
因为不爱的人更有恃无恐。
这封林芈月寄来的信,里面是一张照片。
室内光明洁白,林芈月躺在产病床上,对着镜头笑得幸福美满,周围满满地围着她的朋友亲人,笑得开心,阳光倾洒,爱意环绕。她怀里抱着婴儿,裹藏在襁褓里的睡颜无邪坦率。丈夫捧着大束的玫瑰花,嘴唇吻着她的头发。
陆岱青妈妈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襁褓里的孩子,是陆岱青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他生来便被爱包围。
薄薄一张照片,猝不及防下,凶猛鲁莽地刺穿两个男人的脾脏心肺。
客厅沙发,陆师华静静拿着照片,和儿子对视沉默,才终于久违地,拨通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电话。
电话嘟了很久,才终于接通。
昭明姬看到了陆岱青脸上从未有过的表情。
期待?紧张?
原来他也能有这种情绪,昭明姬心想。
时间的流淌也需要很久,陆师华温润的声音在此刻发钝、生锈。“阿芈。”他发出一声迟缓的叹息,“既然已经分开,何必要伤我和孩子的心?我这几年何曾亏待过你?”
那边似乎轻笑了一声。
陆岱青腰板挺得似乎更直了点,他的嘴凑近话筒,似乎想开口叫一声“妈”。
但下一秒,林芈月的声音响起,她刚生产完,嗓音虚弱,却伴随着幸福的笑意:“岱青怎么能算是我的孩子呢,我又不爱你。”
轻飘飘地,室内回荡。
整间房子,瞬间陷入可怕的、死亡般的寂静。
空气沉闷湿重,一束阳光斜打在客厅的大理石瓷砖上,却仿佛带来遮天蔽日的昏暗,笼罩着两个男人面如死灰的脸。他们一动不动,像被钉在原地,没有多余情绪。
好空旷的空间。
静而萧条。
昭明姬吃着酸辣柠檬虾,听到这句话,手停滞在半空;庄静庵撑着下巴坐在安静观察着这父子俩的表情,最后隔岸观火地轻轻一笑,轻盈优雅地插起花来。
昭明姬瞄了眼陆岱青的脸。
那张英俊的脸,此刻就像腐烂的果肉,长满了黑色的、霉变的绒毛。
她有点被吓到。
陆岱青一向健康得让她觉得能活两百岁,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他下一秒就要猝死。
谁说婴儿纯真无害?
在这个胎儿从母体分娩而出、脐带结扎的那一秒,结下的是他和妈妈新生的缘分,断掉的却是陆岱青和妈妈的脐带。
电话挂了。
父子俩始终没说话。
陆岱青什么话也没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