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就此平息,可能徐纾言只是为了确认乔昭身死的事实。
“你们几个过来,将棺材盖上。”白启吩咐守在灵堂外面的将士。
随后白启又对徐纾言道:“掌印离远些,免得他们粗手粗脚冲撞了您。”
将士们上前,抬着盖子准备合上棺材,一只修长的手抵住棺材盖子。
“慢着。”徐纾言哑声道。
他探手去抚摸乔昭的沾血衣物,从衣襟到下摆。徐纾言的手轻轻颤抖着,他速度很缓慢。仿佛不是在摸一件死物,而是带着温度的肌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被徐纾言这样胆大的行为给吓到。
“掌印!这万万不可啊!!这是对乔元帅的大不敬!”白启急得不行,在旁边接连劝道。
徐纾言的手探进铠甲内里,里面则是保温的衣物。原本是很柔软的料子,但因为血液凝固,变得冷硬。徐纾言在里面摸索着,直到探进里袋里。
这个袋子是徐纾言给乔昭缝的,事实上在润安的五年,乔昭的衣物都是徐纾言给她缝制的。徐纾言喜欢给乔昭在衣服里面缝一个袋子,因为乔昭有时候动作太大,东西就总是掉出来。
徐纾言在这方面并不擅长,所以针脚很粗糙,他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徐纾言的手在袋子里摸索片刻,他的眉心紧蹙,像是紧张又含着期待。他反复确认了很多次,甚至直接将乔昭的衣服拿出棺材来看。直至确信,确实没有。
守在徐纾言身后的人,看他这个不敬的行为,想要阻止又伸回了手。
“乔昭没死,她没死。”徐纾言怔怔道。
徐纾言焦急的将衣物翻来覆去的摸索,将衣服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没有那个荷包。
乔昭无论走到那里,她贴身都会放着一个荷包,放在很隐蔽的口袋里,这个荷包,就是徐纾言给她做的。里面放着徐纾言送给她的一些小东西。
小像还有掌印府的玉牌,等等。
乔昭答应过他,无论如何,都会将这些东西贴身放着。哪怕是上战场,乔昭也妥善放在身边。
“什么?乔昭没死!”白启在徐纾言身边,听得清楚,他吃惊道。
徐纾言的神色已经从长久的沉闷凄楚,变得更有生机,心脏开始有力的跳动着。整个人都有些焦急和期待。
但其实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不太合理的事情。因为仅从一个小小的荷包,就断定一个人没死,有些太过于荒谬。
但是很多人都闭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徐纾言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不再死气沉沉的。与其说这个荷包承载了乔昭生的希望,不如说这给了徐纾言强撑的念想。
毕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就没有可能活着呢?
尽管生的希望十分渺茫。
徐纾言去过那个悬崖下面很多次,每次都会仔仔细细的搜查,不肯错过每一个细节。
悬崖下面的血积得很厚,将很多血腥痕迹都掩埋了。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但是仔细看仍旧能发现有些凸起的异状,被雪掩盖,那是没被野兽完全吃掉的尸残肢。
每每碰到这些,徐纾言都会将上面的血拂去,露出残缺的躯干。他面色冷漠,没有一丝惧意。待发现与乔昭无关后,又送了一口气,毫不在意的站起身,不再将这些脏东西放在眼里。
这个峡谷很宽,很深,徐纾言在那段时间,几乎把整个峡谷走了个遍。包括那些隐蔽的涵洞。他想,乔昭若是活着,她肯定会找山洞藏起来,但是仍旧一无所获。
塞北的风大雪大,却没有阻碍徐纾言的脚步,雪地上经常能看见他深一步前一步的脚印。
到了后面,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徐纾言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期待。被深深压在心底的恐惧,无数次翻涌上来,又被他强制压下去。他变得有些麻木。
许多人都劝他,让他注意身体。但是无人敢在他面前说真话。
大家心照不宣的认为,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乔昭若是没死,当时就已经被找到了。就算她侥幸活了下来,也应该早就回来了。
悬崖下面的斜坡上累积了很厚的雪,就会滑落下去,露出掩埋在皑皑白雪下的东西。
在徐纾言又一次去悬崖下面寻找的时候,他看到了绣的歪七扭八的荷包。
他因为经常冒着风雪在外面,身体已经受凉,前两日发了高热,今早才体温正常,但是人还在时不时的咳嗽。
徐霁徐淮都劝他:“掌印这段时间还是别去了。这几日风雪虽停,但是您这才退烧,实在不适合再出去了。”
但是徐纾言只是抿着唇,沉默的起身穿衣。他心中的情绪,已经在不断的累积,压在那根紧绷的弦上,岌岌可危。
徐霁徐淮见劝不动,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往雪原而去。这条路来来回回走过好多次,但是徐纾言仍旧不厌其烦。有时候徐淮会想,哪怕再走十次,走百次,就能有发现吗?
这一切不过是掌印的执念而已,他不肯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