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霜听了他的话,慌忙拭去了眼尾的泪珠。
她从肩上的行囊中翻找出了一条干净的绢布,向霍则衍比划道:【奴婢替公子包扎。】
“不必了。”他睨了她一眼,冷冷道。
衔霜摇了摇头,她虽一向畏惧霍则衍,但眼下这样的情形,也实在一时顾不得许多。
因手中失力的缘故,霍则衍推不开身侧的女子,见她低着头为自己包扎伤处,移开了视线,罕见地有些咬牙切齿道:“我说不必了,你是听不懂么?”
衔霜心中有些害怕,却仍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待小心翼翼地将那白色的绢布固定好,方朝他福了福身子,【奴婢适才逾越了,还望公子恕罪。】
霍则衍冷哼了一声,背过手迈步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彻底地黑了下来。
月色被乌云笼罩,余下一片漆黑,直令人近乎有些目视不清前路。
雀岭山的夜晚,比起白日还要更加寒冷。
衔霜紧紧裹着身上单薄的棉衣,企图让自己稍微暖和一些。
她一边不住地向自己手中呵着气,一边紧紧跟着前面那人的步子,天实在太黑了,她怕慢了几步,就看不见霍则衍的身影了。
见他忽而扶着山道间的枯树停了下来,衔霜亦止住了脚步,比划着问他道:【公子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面色却惨白得厉害。
衔霜觉察出几分不对,猜想着兴许是今日在风雪中走了太久,霍则衍身上又受了伤的缘故。
她思量着,小心地询问他:【公子,不若先在此处歇上一夜,也好养些精力,说不定等到明日再行时,这风雪也停了呢。】
霍则衍本不想在此处再做耽搁,但眼下身子有碍,一时间也的确再难前行,便应了一声“好”。
然近处并无庙宇或是山洞可暂做停留,衔霜废了好些力气,也只在灌木林后找到了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矮洞。
她心下不禁有些为难,不太好让霍则衍同自己一起挤在这昏暗窄小的矮洞里暂避风雪,但附近也确无其他更好的栖息之处。
迟疑了少顷,她才犹犹豫豫地比划着和霍则衍解释,末了又比划道:【委屈公子了。】
不过好在霍则衍也只是朝里打量了一眼,对她道了句:“进去吧。”
里头比衔霜预想的略微宽敞一些,勉强也能使两人暂在此处栖身。
为了不让寒风刮进来,衔霜用一堆树枝枯草勉强堵住了洞口,但许是由于洞内本就潮湿,仍旧阴冷得厉害。
于是她又去拾来了一些枯木枝干,想着能不能按着古人的法子生火取暖,只是火未生成,一旁的霍则衍却忽而开口问她道:“你要生火?”
她点点头,比划着同他解释,自己想让洞穴里更暖和一些。
“也好。”他说,“火生起来了,那些人来找我们也更方便。”
闻言,衔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刚才的确没考虑到这一处,生火会让追兵更容易发现这藏身之处。
【是奴婢思虑不周了。】她有些愧疚地同他比划道。
“罢了。”他阖上眸,不欲再与眼前这个愚昧无知的哑奴多言。
而衔霜抱着腿缩在洞角处,悄悄去看身旁的的人,心中仍在思忖着,这洞内这样阴冷,霍则衍又受着伤,要是再冻着了怕是不好。
她想着,从行囊里翻找出了一件换洗的旧棉袍,借着一点幽暗微弱的光,小心地将其盖在了他的身上。
昏暗之中,霍则衍倏地睁开了微阖的双目,许是因着身上疲乏无力的缘故,这一次,他没再同先前那样拒绝衔霜的一番好意。
他摸了摸盖在自己身上的柔软冬衣,心绪却有些复杂。
过去养尊处优之时,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了生存下去,挤在一个狭窄逼仄的矮洞里。
就像他也从未想过,在霍家落难之时,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人,竟会是那个他从来都瞧不上眼的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