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毛线帽还有一颗小小的球,在头顶摇晃着,他每走一步都好像在摇头晃脑的,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当街跳起来。
这让谢灵曜想起以前他戴的冕,上面会垂下一根根的丝线。天子玉藻是用五彩丝条制作的,一定要垂到肩上,宫人们每每在大典前,都要用尺子精确地丈量到他肩膀的距离。
他们在他身后战战兢兢,把呼出的冷气吹到他的后颈上,却不敢伸出一根手指碰到他的皮肤。之后,宫人们将这段他们绝不敢碰的距离,用五颜六色的玉石来丈量,他们编织上华丽的玉藻,前后各有十二旒,那些摇晃的珠子在死气沉沉的大典上,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摇晃,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像一场迷幻的梦境。
时过境迁,人们的生活,也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谢灵曜难得有这样的时间,能独自在街头走走停停。他透过车窗,觉得每日经过这段路,已经如此熟悉,可这样走一走,处处都觉得陌生。
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店铺……周围的一切对谢灵曜而言,都是陌生的。
严敬尧真该死,如果离开他,谢灵曜无奈地发觉,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月黑风高夜
谢灵曜一路摸索着朝前走,一路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等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附近,严敬尧给他发来定位,告诉他往哪边走。
东南西北,在城市的高楼里难以辨认,陛下算半个路痴,所以严敬尧就跟他说哪里有什么样的房子,路边又几棵树。
谢灵曜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严敬尧回答:陛下,我是你背后的幽灵。
谢灵曜回头,没看到人影,只得轻声叹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不再回复。
他顺着严敬尧给的路线朝前走,很顺利地到了家。
皮皮热情地扑过来,谢灵曜看狗粮碗里已经空了,开冰箱给他来了点生骨肉。皮皮没想到晚上吃这么好,感动得围着谢灵曜直兜圈。
现如今这只小狗会像欢迎主人那样欢迎他,谢灵曜等皮皮吃完肉,把皮皮抱起来,抱到沙发山,小狗就顺势一趟,趴在他的腿上。
谢灵曜抱着皮皮,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他上次这样彻夜不眠地坐在沙发上,是因为一个多月前的一场大火,一个月后他看到心中有一座休眠的火山,正在蠢蠢欲动,即将喷发。可倘若那种感情爆发,将把他和严敬尧的一切都摧毁,谢灵曜觉得自己的心是黑暗的。
所以,所以……
谢灵曜在沙发上发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他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直到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他听到了,却没动,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严敬尧推门进来,走得不是很顺畅,就进门这几步路,他把自己给绊了一下,踢到了门边上,发出一声空响。
皮皮嗷一嗓子叫了起来,吃饱了饭的小狗就是这么硬气,连自己的主人都分辨不出来。
倒是谢灵曜,光听这个动静就知道喝酒了,而且肯定喝了不少,既然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他也就不必再等着了,他从沙发上撑起来,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个人朝自己扑过来。
严敬尧喝了不少,他一喝酒必然脸色难堪,浑身不适。此时此刻他直接扑在了谢灵曜的身上,将他压在身下不动,一股浓重的酒味冲到谢灵曜身上。
可真行,皮皮跳下沙发凑热闹,结果一回头,发现沙发上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皮皮气得叼走了一只拖鞋,骂骂咧咧地回香蕉船里躺着去了。
谢灵曜狠狠掐了严敬尧的腰一把,明知故问:“干什么去了?”
“喝酒。”
“喝了多少?”
“不清楚,记不清了。”
严敬尧的声音比平时低,因为喝了酒,语调慵懒,不像他平时。谢灵曜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牢牢摁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