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因为和嫂子置气,天天盼望着早日领派司,现在听到真的要去领证了,竟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尤其是今天,在得知了贺、郑两家的恩怨后,就越发觉得荒诞了。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了?”
江天佑看着她的表情,舔了舔干燥的唇,试探性地问。
贺敏敏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要是现在就打退堂鼓还来得及……你们已经解开误会了,不是么?”
江天佑觉得奇怪,怎么嘴巴里一股苦咖啡的味道,明明最讨厌喝这个东西。
“你把我贺敏敏当做什么人了?我们合同也签了,手印也打了,两边都上过门了,这是想反悔就能反悔的么?”
贺敏敏翻毛腔(沪语:生气)。
从小到大,贺敏敏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尤其痛恨别人在这一点上质疑自己。
“我是不会反悔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单手叉腰,一脸英气又穿着一身红衣,飒爽的模样像是六七十年代香港邵氏片里的女侠。
“我错了,我错了。”
江天佑急忙讨饶,贺敏敏哼了一声,傲娇地抬起下巴,“脱衣服吧。”
“啊?”
江天佑大惊。
“脱衣服啊,不脱我怎么给你上药?”
“哦哦……”
看着他宽衣解带,贺敏敏一改刚才的爽利,突然感觉脸颊火热热的,不好意思转过身去找药箱。
这不是她头一次看到男人光溜溜的上半身,夏天的时候弄堂里男人都打赤膊。不管是老男人还是小男人,基本上统统脱掉上衣,穿着沙滩裤,凉拖鞋,拿着把大蒲扇到处晃来晃去。
当然也有比较文明一点的,像是隔壁张师傅,还有对面楼的中学老师,他们通常会穿一件白色的跨梁背心,下面依然穿着长裤,风凉皮鞋。即便穿凉鞋,也依然要穿尼龙丝袜,总算保住一点“老克勒”的风范。
对于这些人的肉体,贺敏敏早就见惯不怪了。圆鼓鼓的肚皮,长着日疖头的后脖颈,布满痱子的后背……男人的身体对她来说毫无美感可言,甚至有点让人恶心。
可眼前的这具身体不一样。
它是那么地匀称,健美,轻灵,蜜色的皮肤仿佛接受过太阳的亲吻。这让她想起了在美工部看到的那些仿制的男性写真石膏像,阿波罗、大卫、掷铁饼者……充满了力与美,让人迷醉,羡慕,崇拜。
一手拿着棉签,一手拿着药瓶,贺敏敏感到呼吸急促,甚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要不还是我来吧?”
江天佑见她动也不动,以为她是被血淋淋的伤口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