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芳捂着脸定睛一看,是章文昭刚带回来的大丫鬟,阿宝头一个介绍的便是她,说是叫锦绣。
锦绣开口,气势压了翠芳一头,她道:“你张口闭口便是皇后娘娘,既然娘娘将你送给殿下,还不是由殿下说了算,你这么惦记娘娘,不如便回娘娘身边去,看看你这连自己主子都认不清的人,娘娘还收不收。”
翠芳哪里还敢回话,送出去的人绝无收回的道理,不管皇后娘娘有没有另外吩咐她什么,要是把她送回宫,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再留着她了。
锦绣才不管她在想什么,反手又是一巴掌,彻底将翠芳打蒙了,不明白怎么还有一掌?
“你方才说”打娘娘的脸”?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看来你在宫里没学好规矩,今日我便替娘娘和驸马好好教教你!”
说罢锦绣对着翠芳便又是几巴掌,根本不给她还嘴的机会。翠芳想要还手,还被一旁的响叔上前钳住了双臂,左右挣脱不得。
响叔是个黑面中年男子,人高马大,一截大臂比寻常女子大腿还粗,瞧着就不是好惹的。方才阿宝说了,往后府里的护卫便由他负责,所有家丁皆要听他的调遣。
原本还有人想替翠芳说几句好话,见这架势哪敢再出头。
一时院内鸦雀无声,只有“啪啪”掌掴的声响。
起初翠芳还硬撑着,但很快嘴角流了血,她吃不住,哭着认起了错来。
她既有勾引章文昭的心思,多半本来派给她的便是这类任务。一个以色为凭的人,又哪里受得住疼,这会儿一张颇为清丽的脸毁了个彻底,如何能不急?
见翠芳服软,锦绣停了手,响叔也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顿时双腿发软滑坐在地,捂着脸痛哭不止。
“主子说话听着便是,哪有你们多嘴的份儿。”锦绣话是对着翠芳说的,眉眼却凌厉地扫过在场众人,见众人低眉顺眼,便习惯地要回到章文昭身边。
她才踩上凉亭的台阶,看清章文昭的眼神,于是身子略转了朝向,守在了宁远身后。响叔跟着她走,他们两个便像是左右护法,护卫住了宁远。
宁远心情甚好,随手赏了二人各一块点心。有些事主子自己做有失身份,就得要锦绣这样的人出手才行。三年了,他从未感觉如此扬眉吐气,恨不能大笑三声。
“你们可还有异议?”章文昭这出戏演够了,才慢悠悠开口问道。
至少今日,没人敢再争辩,有人带了头,先是跪地认错,而后认了章文昭的安排。
“好,那便就此定了,你们都下去吧。”章文昭说罢,目光落在翠芳身上,“翠芳出言不逊,往后不必在殿下身边伺候了,锦绣,你看罚去哪里好?”
“回驸马,府中之事奴婢尚不明确,待奴婢回去看了名簿,哪里若是缺人,便调去哪里吧?”
“可。”章文昭斟茶一杯,像是忽然想起,“不,我不想再见到她,你将她调得远些。”
“是,奴婢绝不会叫她再碍您的眼。”
翠芳自知大势已去,上面几人讨论着她的去处,她也只是呆坐在原地无动于衷。她想,离了公主和驸马的视线,她应当是活不久了,也不知皇后娘娘那里会作何反应。
公主府比往日更安静了几分,章文昭带来的几人当天下午便掌管了府中的事务,顺带将人手做了重新分配,而翠芳被锦绣调去了洗衣房,负责刷洗恭桶。
其实章文昭从章府挑来的有十人,这其中还有他娘亲崔氏额外送给他的。否则他不过一个官宦家的少爷,哪里能有这么多人贴身伺候,还各个赢得他的信任。
而今日他带进府的,不过四人,除去阿宝、锦绣、响叔,还有一位是章文昭的奶娘孙嬷嬷,她最年长,就负责管府里那些粗使婆子们。
剩下的六人暂且留在府外并未露面,他们都是没出过章府的,外人轻易不认得他们。这些人章文昭要等合适的时机“买”进公主府来,别人不知他们与章文昭有关,便只能瞎猜其来历。
这六人,往后既是安插在下人中的眼线,也是彻底搅浑这潭水的利器。毕竟,浑水才好摸鱼。
理清思绪
当夜,阿宝就睡在外间,是特地搬来的一张小塌,一屏风之隔,章文昭与宁远则并排躺在床上。
听着身边的唿吸与不远处阿宝轻微的鼾声,章文昭的心比昨夜又平静几分。
如今府里暂且安宁,章文昭躺着便有空回想白日里阿翁同他说的话。
宁远见他既不睡也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屋顶,便伸手在他面前晃晃。但很快那只手被章文昭抓住,随意地摁在了胸前,像是在说——别闹。
宁远心跳快了几分,抬眸望去却见章文昭仍旧神思不属,于是他也不再多问,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就那样看着章文昭的侧脸,慢慢地睡意袭来……
章文昭此时才将所有关节理顺。依照他两世得来的消息,事情的真相应当是这样的:
晟景十五年,夏夜,晟景皇帝摆驾康妃所住的华阳宫,因康妃对酒颇有见地,遂二人酣饮。
丽妃因同在华阳宫住,皇帝一来她便听到了消息,向自己院里的宫人们散播了宁远似有些发热的假消息,并授意宁远卧床装病。
宫人们不得无故触碰主子玉体,丽妃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所以无一人上前查探。
丽妃那几日应当刻意讨好过康妃,又或是用了某种手段,总之饮酒过半,皇帝想起丽妃亦在此处,且因出身武将之家而有武艺在身,便叫了丽妃前去舞剑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