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谁知道你们出府是去做什么,想给府里添家生子吗?”孙嬷嬷嘲讽一句,“主子们不在,其他院子暂且无需洒扫,丹翎居和青松斋就由锦绣带两个人收拾,等主子们快回来再彻底扫除。采买更不用,主子们不在,你们还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府里现有的菜不够你们吃?”
话说到这份上,下人们心中又急又气,却也无可奈何了。
有人还要辩驳,才说了一句,孙嬷嬷二话不说就让两个婆子把人给绑了。
府里的这些婆子虽也不是忠心耿耿,但她们直接被孙嬷嬷管着,不敢明着违抗孙嬷嬷。所以孙嬷嬷令下,她们两个膀大腰圆不输男子的婆子抓着男丁利索绑了,而后将人丢进了柴房单独关起来。
“谁还有话说?”孙嬷嬷面无表情。
比起章文昭还会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以理服人,孙嬷嬷连解释都不会有,谁不服直接绑了关押,更叫人无可奈何。反正她是粗人、仆人,野蛮便野蛮,无礼便无礼。
下人们一时无话可说,他们还在想新的借口,然而孙嬷嬷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尤其孙嬷嬷手上拿着下人们所住两个院子的钥匙,当即就赶着男丁与丫鬟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亲自落了锁,将人都关在里面。
落锁一声响,众人心如死灰。
即便他们还能翻墙偷跑出去,可那也得等半夜才可行,可都到了半夜,再出去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因报信不及时,反而要承受效忠的主子的怒火,不如彻底装作无可奈何,事后主子也懒得再找他们算账。
于是,公主府没有两位主人的这一夜,风平浪静。
*
章文昭和宁远离开时正值傍晚,他们去街上吃了饭才往京郊而去。
来往京城的人多,京郊算不上繁华,但为旅人提供落脚之处的客栈却不少。宁远并未真正出过门,一切交由章文昭负责,进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客栈,选了两间上房。宁远与章文昭一间,响叔与阿宝一间。
今日出发是章文昭的提议,说的是为了清静清静,宁远深以为然,根本没想过在京郊要做什么,因而其实府里的下人们有什么动作,他并不在意。
然而才进屋,就有一道黑影自窗户窜进了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冲宁远袭来。宁远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耳边又是一阵凉风过,章文昭已经越过他和对方打了起来。
你一拳我一腿,二人从窗边打到屋子中央,又从桌边打到床边。双方旗鼓相当,动作越来越快,渐渐只能看到残影,听到拳拳到肉的声响。这两人不知为何默契地不发出声音,但凡章文昭喊一声,立马就能招来援兵。
宁远心跳险些停摆,贴着墙根站好以免拖了章文昭的后腿。他一边努力装作镇静,一边将手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两件事物:佩剑、佩玉。
宁远在宫中时被丽妃教导过武艺,但不敢光明正大,一个偷偷教一个偷偷学,最终的成果也仅够关键时刻自保逃命,而且是防止宫中有人暗害的逃命。
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宁远能够应付的,他先是握住了佩玉,抬手就要将玉佩狠狠摔在地上。只要玉碎声响,隔壁的响叔和阿宝就会赶来。
他抬起手,却见那边打斗正酣的二人同时停手,一齐向他看过来。
“表妹,是我。”
“殿下,是误会。”
然而宁远耳中只听到了前一句,眼中只看到了前者。面前离他稍远些的不速之客,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颈上戴着一块红色方巾,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
“!!”宁远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下一瞬,这人已扒开章文昭来到宁远身前,张手就将人熊抱进了怀里,十分熟稔地在宁远头上揉了揉,“表妹,还记得小表哥吗?可想死我了,这几年你可是一点儿没变。”
你也一点儿没变。宁远在心中默默道。
来者是宁远最小的表哥萧辰意,也是萧家最小的儿子,与宁远年龄最相仿。小时候其他表哥对宁远更多是长辈般的关爱呵护,唯有这个最小的哥哥与宁远除兄“妹”之情外,还有一层朋友之谊,是最能和宁远玩得来的人。
宁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萧辰意能出现在这里,他们已经多少年未曾见过了?五年。
这五年,别说相见,就连书信往来也没有。三年前他及笄之礼,外祖萧将军为避嫌只是孤身进京,他仅从外祖口中得知几位表哥这些年都有成长,仅此而已。
“!”宁远从表哥怀里挣出来,仰头细细观察他的眉眼。
萧辰意也长高了,原本他们个头一样,这些年萧辰意在边关历练得身体越发强健,气质里也带上与外祖相似的气魄。只有他,因小时候的毒药,个子早就不长了,堪堪停在被人怀疑性别的高度,因没有历练,气质也无之前无二。
突然间,一种被远远抛在身后的感觉油然而生,叫宁远生出几分唏嘘。
在宁远观察萧辰意时,萧辰意同样在观察着宁远。宁远与五年前的确没差,但气色要好上一些。他不知是这些年过得还算可以,还是成亲后才滋润起来。
想起“表妹”成亲了,萧辰意就牙痒痒,眼神一斜看到章文昭,脸上还是忍不住嫌弃。这小子当年被他们兄弟几个打得哭爹喊娘,没想到竟然还真让他得逞了。
之前听说这混球一改小时候的无赖,长大了梦想成真了反倒不乐意娶宁远,萧辰意恨不能杀回京城把这混球给砍了,今天终于得到机会见宁远,他早做好了宁远有半点不好就叫章文昭断胳膊断腿的打算,谁知……好吧,勉强算他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