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调个蛋奶糊,这也简单,不过就是鸡蛋、牛乳、面糊么。
为避免煮出来一锅蛋花汤,隔水加热,小火翻炒,等到奶糊变得浓稠能够挂住锅铲的时候,凤凰奶糊就成了。
芋泥的甜味是个迷,后世也有人调侃过,当你吃着芋泥甜味刚好的时候,商家起码已经放了一斤糖进去了。这说法虽然夸张了些,但是沈朝盈确确实实总怀疑自己搅拌过程中是不是忘了加糖,怎么味道没变呢?
这糖加得,沈朝盈都有罪恶感了,吃起来还只是微微甜。
最后在碗底舀一大勺芋泥,淋上凤凰奶糊,一勺下去,入口既有奶糊的绵密轻盈,又有芋泥的细腻,奶味浓郁,芋泥清香,偶尔舌尖还能触碰到细小的芋头粒,一抿就烂。
厚重和细腻共存于一碗中,着实是个新奇的体验。
配上江米粉揉的丸子,芋泥跟江米都是顶饱的东西,这一碗,足够饭量小的人不用吃暮食了。
崔瑄路过沈记,惦记着家中幼弟,脚下一顿,转了方向,走进店去。
正巧遇见邱书吏往门口走来。
邱书吏微微惊讶,今天稍提早走了一些,没想到在门口碰见上司,还是顶头上司,尴尬了。
好在崔瑄并没有闲心注意每一个下属几时几刻走的,此刻他想的不过是,自己是来替阿珣代买的,并无不妥。
邱书吏行礼,崔瑄维持着面色不变,点点头,淡声道一句“辛苦”。
沈朝盈迎上来:“客人今日吃点些什么?这会还早,招牌上都还备着,可随意选。”
崔瑄仔细看,这才发现招牌又换了新的样式,一壁是糕饼点心,一壁是糖水。梅花馔已经撤下了,时令尝鲜的热乎劲过去了,糖水那面除了最上的“招牌”杏仁露、核桃乳,“主推”烤梨、赤豆沙,“上新”芋泥炒蛋奶,底下又新增了一排,打头写着“小料”,后面跟芋泥、鲜乳麻薯、江米圆子几样。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沈朝盈给他介绍:“客人点一份糖水,可以单加这些小料。”
那笑容,十分地客气殷勤。
毕竟这位是大客户么。
崔瑄努力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阿珣近来的口味,沉吟后道:“便各来一份吧,麻烦店主人备好,外带,一会某让人将碗碟送回来。”
果然是大生意,沈朝盈点点头,笑道,“客人在此稍坐一会儿。”
这样的大生意,费心装好要不少功夫,自然不能让人家干等,沈朝盈端来一盏热茶,淡淡的橘香。
并不是什么多少年的老陈皮,不过是今秋剥橘子留下来晒干的,煮茶时候扔两片,聊以沾些香味。
碰上要客人等一会的时候,便泡一壶出来。
崔瑄闻见橘皮清香,稍抿一口,原以为本该是酸涩的苦味,却没想到竟是酸甜的。
沈朝盈窥一眼他的反应,见微蹙的眉头在尝到味道之后就放松了,估摸着大约是满意的,才低头一笑。
其实这茶本来是带点酸的,猜到这位的口味,专门给加了一勺糖。
大客户啊,当然要费心思维护了。
崔瑄的目光在店内逡巡一圈,短短月余,多了不少零零散散的小摆件,多是喜兴和乐的童子童女,或是憨态可掬的动物样式。
可见店主人童趣,又或是纵着那小婢买回来的。
崔瑄心道,这婢子跟了她,倒是享福的,怪不得不愿意回去。
世家贵女里,这样好脾气的倒是少见。
崔瑄不由得引首看一眼后边忙活的身影,对方嘴角挂着笑,讨喜话随口就来,哄得客人心花怒放,静下来又是一副温柔和平的样子,不管怎样都是一股韧劲儿,跟那麻薯倒像,却和几月前那个一身惨伤的可怜女郎怎么也联想不到一起。
腹诽间,沈朝盈已经拎着两个大食盒走过来了,崔瑄收回眼神。
沈朝盈可不知道自己被大客户吐槽了,笑得真切:“客人的餐好了,要么清点一下数吧?”说着主动揭开盖子,报了遍菜名。
崔瑄只略扫了眼,“好。”
沈朝盈甚少直视他,此刻被那没什么温度的桃花眼一扫,恍如被柳絮拂过,心尖卷起细细涟漪,手下一抖,差点没拿稳盖子。
旋即痛骂自己,少见多怪!何至于此花痴!
又暗叹,果然制服是男人最好的嫁妆,重阳那日也被这厮晃了眼,但那时对方着士子白袍,文雅有余,不如此时绯色公袍衬得威仪庄严,啧啧啧。
面上客气笑道,语气殷勤:“客人不必费心送来,明日我们上门取也成。”
对方嗯了一声,“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