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院子里清净,不然住进来这么多孩子还有一个老嬷嬷,难免会招惹更多人言是非。
杨青青连忙附在程景生耳边,把孩子抱错的事情跟他说了。
程景生眉头一皱,看了看哭得满脸是泪、表情莫名其妙的小冯少爷,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真没想到会出这种岔子。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冯广才的儿子在咱们手上,他也不敢对黑五的儿子轻举妄动了。”程景生说。
“我也是这样想,”杨青青说,“反正都这样了,也没别的办法了……”
到了晚间,程景生便安排黑五先跟两个侄女见了一面。
这两个孩子,原本还以为真是有一家富商要把她们买回去当丫鬟呢,心里很害怕,不知道以后是什么命运,等真的见到了亲叔叔,两个闺女都哭了很久。
程景生告诉黑五,只要帮他们把冯记给告倒了,就让他带着孩子走,程家绝不会再为难他。
黑五没想到程景生真的说买就把孩子买回来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伤心,满心都是对冯广才的愤恨,自然是满口答应,说不把冯广才送进牢里誓不罢休。
过了几日,巡抚梁大人终于传信过来,让他们带着供状和证人到府衙去提告。
“梁大人说,”程景生给杨青青念了手信,“他已经查明了,冯记是与知府串通,包庇他们在本府各县煽动百姓种植荼萝,又刻意组织山民在春耕季节伐木,导致荒田万亩,到了冬季又流民四起。”
“只不过,知府包庇冯记一事,还需要最后的证据。”程景生道,“等我们去击鼓鸣冤,知府一定会强行弹压我们的提告,到那时梁大人正好去抓个现行,知府的罪名就坐实了,也好彻底铲除干净。”
杨青青心里有些激动,他没想到真的能有一天自己可以扳倒害死原身的罪魁祸首。
眼下,这一天却如此近在眼前。
然而,他看着程景生的表情,忽然问:“景生哥,你一定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是不是?”
程景生垂下了眼睛,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承认了:“是,衙门里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况且知府摆明了要拉偏架,到时候,如果对我们用刑的话……”
“那我也要跟你一起!”杨青青连忙说,“景生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要做的,跟你本没有关系,你愿意帮我一起报仇,已经够了,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
程景生张口,又想劝他什么,杨青青赶忙又堵了他的嘴:“你别想像那年一样,把我落在家里,你就是把我锁家里,我翻窗户掀房顶,也是要跟上你一起去衙门的!”
程景生彻底无奈,他也知道这次是拦不住杨青青的,笑了:“说了好多次你是个上房揭瓦的性子,这回你还真要掀房顶了?”
“那有什么难的,”杨青青很执拗,“你可别不当回事,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程景生叹了口气,知道他能闹腾,也知道不能不让他见证这事最后的结果,只好答应了。
去衙门的那天,程景生和杨青青带了很多人一起。
除了黑五作为关键的证人之外,还有很多,有前年上山服徭役后,吃了五精丹深受其害的各村村民,有受人哄骗,为了五精丹倾家荡产的街头乞丐,还有很多妻离子散,孤儿寡母的百姓。
受冯记祸害的人,何止成千上万。
程景生写好的供状,上面不光有冯记这一阴谋的前后始末,最后,还有这许许多多证人按下的手印,程景生和杨青青带着这份供状走遍了周围了许多给村子,红色的指印就按满了一页纸又一页纸,最后,整份供状看起来已经像一本厚厚的书。
程景生和杨青青捧在手里,只觉得沉重得可怕。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府衙前,一路上,跟上他们聚集起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因为人群聚集得多,所以,冯府的人也早早就听见了风声。
冯广才这几天为了找儿子,已经焦头烂额了,又听说程景生和杨青青纠集了一街的人来告状了,他早早就赶到了府衙门口,红着眼睛冲上来拉住了程景生:“果然是你在背后没完没了地捣鬼,我儿子呢!是不是也被你们拐走了?”
“我劝你还是别着急要回你儿子。”杨青青却在一旁冷笑道,“到时候,你再谢我们的恩情也不迟。”
冯广才气得恨不得当场就把杨青青掐死,被程景生一手给挡开了,他咬牙切齿说:“谢恩?当初没把你弄死,还是我手软了!”
杨青青说:“勾结洋商祸害百姓可是死罪,会殃及族人,等判罚下来,你自然是得掉脑袋,你儿子少说也得被连累流放。幸亏你已经报了官说儿子走失,不然的话,就等着让你儿子流放到千里之外的烟瘴之地!”
冯广才冷哼了一声,道:“你不会真以为,凭你们几个草民,几张不如擦屁股纸的所谓供状,就能告倒我吧?”
“这不仅仅是几张供状,”程景生沉稳道,“这是成百上千个家庭,这上面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冯广才依旧嚣张跋扈:“好,那你们倒可以试试看,看到最后,到底是你这区区一沓子命如草芥的所谓人命重,还是我百年冯记的这块招牌重!”
多年之后,杨青青还记得他与程景生在公堂上互相扶持的那一天。
知府果然从一开头就对他们极尽恐吓威胁之能事,连着冯记的人一起对他们咄咄逼人,几次三番要以无故闹事为由把他们拖下去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