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趟楼,两个人已经聊得很热络。护士主动请莫乌莉去职工区吃饭,位置更多,刷工作证也更方便。
她们取过餐品,端着餐盘,准备去找座位。莫乌莉看了一圈,和正难得有空慢慢吃饭的易思违对上目光。
易思违看着她,意外多过其他情绪。旁边的护士也看过来,发现易思违,立刻笑着打了招呼。
好像在非洲大草原上,一旦与野生动物对上目光,就很难再逃掉了。她们顺理成章地坐了过来。
莫乌莉把餐盘放在易思违斜对面,和护士一起坐下。护士与她像多年至交,讨论彼此取的食物,为了一些琐碎的事发笑。能负责病房,护士也不是新人,反而比易思违大几岁,坐在他正对面,熟稔地打招呼:“今天楼下忙不忙?”
“忙。”没有哪天不忙。他说着,脖颈被焊丝了似的,绝不往旁边偏丝毫,视线也死死钉在正前方,“你怎么下来了?”
“病人休息了,他现在本来就可以出院了嘛……我和莉莉就下来了。”
听到她对莫乌莉的称呼时,易思违感觉太阳穴在跳。他不吭声,也还是不往莫乌莉的方向看,这次干脆低下头,快速吃了几口,急急忙忙就要走。
对于医生来说,急急忙忙中途退场是很常见的情况。护士见怪不怪,还热心肠地问:“就走了?我帮你收拾吧?”
“不用。”易思违拿起餐盘,收起手机,风卷残云,让位置和桌子变空。但是,走的时候,经过她们身边,他放了一个东西在莫乌莉桌边,很快就走了。
因为太小了,其他人也没注意到。莫乌莉拿起来,护士才回头,看到也只以为是她自己拿出来的:“你要修指甲?”
那是一枚砂条的美甲锉。
莫乌莉翻转手掌,并拢手指。她做新的美甲没多久,末端不小心磕掉了一小块。
易思违一给完就后悔了。他也不着急,是教授明令说了晚上有台大手术,特赦他中午能慢慢吃个饭的。他走在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莫乌莉已经跟在了他身后。她看着他进了楼层,和别人打招呼,去工作。她只是看着。
下午的时候,教授让易思违帮他去病房看看。
他看到通知,出乎意料,这好像是易思违从实习以来第一次想推辞。放在往常,再脏再累,他也没打过退堂鼓。
一个科室里,每个教授要负责几个病人,病房的也不例外,至多能被多个教授关心,但是,有些事,肯定还是要担任助手的住院医去做。
易思违进了门,绕过帘子,莫乌莉回过头。他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投向周聿澍。
关于周聿澍的情况,其实他完全已经能出院了,不惜每天把钱砸进水里,还赖在这,单纯就是为了躲记者。周聿澍有点疑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前运动员过于关心身体的职业素养作祟。
易思违公事公办,安抚了一下病人,他准备走了,经过病床另一侧时,莫乌莉突然出声:“易医生。”
她叫住他,走到他面前。病床周围有遮挡的围帘,病房也不例外,甚至面料更好、面积更大。
易思违回过头,莫乌莉牵住隔帘,干净利落地拉上,将他们与周聿澍分开在两侧。
他说:“还有什么事吗?”
她望着他:“没有,就是想问问存不存在复发的情况。”
这是手术前后都说过的事。易思违的回答很耐心,脸色却不近人情:“存在复发的情况,概率有个体的差异性——”他在看病历,没注意到她靠近。
莫乌莉拨弄他的头发,他后知后觉地抬起眼。病房门一响,护士突然进来,易思违躲开的动作太突兀了,引发了对方的些许疑惑。不过,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会想得那么多。护士说:“楼下找。”他朝她点头,马上走出去。
之后他再没去过楼上。
易思违不知道莫乌莉的能力有多强,但是,他从不怀疑她手眼通天。就比如他们的排班表,她似乎一直都知道。他回家的时候,她又来了。
他去便利店买了晚餐,出来时,就看到她的车停在对面。自从在医院见到后,易思违就在停车场留意了几次。他不想打招呼,转头进了门。
他用了门禁卡,门合上前,莫乌莉侧身从缝隙里挪进来。按理说这动作很局促,可由她来做,就有种拘束的优雅。
易思违知道拦着没用,也没有任何实际行动。门锁已经换了新的,他输入密码打开,回头时,莫乌莉就等在他身后,仿佛他们早就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