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其实心里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丈夫嫌她无趣,宠爱妾侍,她能怎么办?难道要她学习那些妾侍,不要体面,搔首弄姿,忸怩作态?她从小学的是女以弱为美,清闲贞静,行己有耻,动静有法,不道恶语。从十二岁起,面提耳命,出嫁从夫。丈夫要把女儿送走,她便只当没生过那个女儿。女儿回来,说要好好待她的,是夫君。突然又说要外嫁,如此自贬自轻,听得百般无语万般难受。这二十年来,她出嫁从夫,自问做到了极致,怎么就落了这个结果。望着墙上的太上老君画像,卢氏惶惶生出一种白活一世的悲戚感,泪流满面。风雨交加的一夜,东宫思玄在祠堂罚跪了一夜,媳妇卢氏对着太上老君的画像跪了一夜。不多时,府里上下都知道了大爷想把十一娘外嫁。而这位话题中心的主人公,正在翻箱倒柜找容器。无人在意的角落,秋阁的房屋漏雨了。窗外狂风骤雨,屋内四注细流滴滴直下,很快晕开一片片水坑。雨水哗哗,冷气嗖嗖。饶是在最贪睡的年纪,青枝也从睡中惊醒了。睁眼就看无忧到处翻找可以接雨的容器,她一个激灵,不好意思地赶紧爬起,匆匆下楼抱上来一个木盆,拎着一个汤碗。能用的都用了,也只有三个盆,一个汤碗。汤碗太小,不一会儿就接满了,青枝自觉端起往窗外倒。一开窗又是风雨齐入,吹得她睁不开眼睛。无忧无奈拎起恭桶,青枝领会,自觉接过往外一泼,用恭桶替下了汤碗。无忧抿着唇,面无表情地望着屋内的几个容器,以这个速度,今夜是别想睡了。那就都别睡了吧!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无忧眼里有了主意,当即问道,“有伞吗?”“楼下有一把的,娘子现在要出门吗?”青枝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十分惊讶。“伞给我,你好生待着。”“娘子,你换件衣服……”青枝提醒的话没说完,无忧已经走进了雨中。风雨太大,伞没走几步就折了,满头雨水的小姑娘将伞摔在地上,一头扎进磅礴大雨里。凭着白日的记忆,她一路狂奔,直冲银杏院。银杏院大门已关,院内有两个婆子值守,看到她都是一惊。老太君昨夜很晚才歇下,眼下已经四更天了,都怕她惊扰了老太君和老爷子,谁也不敢放她进去,都求着她先回去。无忧不为所动,冷着小脸厉声道:“让开!”见好话没用,两个婆子也变了脸,其中一位黑沉着脸推搡她一掌,“姐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吵醒了老太君,大家都没好果子!”无忧垂着的左手,忽然一滑,张旺家的没来及收回的手瞬间一道口子,鲜血直冒。她吃痛地捂着手,刚要咒骂,就见她拿着滴着血珠的剪刀抵在她自己脖子上,“你们想逼我死在这儿是吗?”王二家的挥着双手急忙劝阻,“使不得使不得!”老太君院中的婆子,是人都要给三分面子,她们见过的场面虽多,都是风光的,或是打骂丫鬟的,哪里见过小娘子敢玩命的。一个疼得吱哇乱叫,一个急得直挥手。张旺家的恨无忧伤了自己,使了个眼色,两人都暗自估摸着小丫头就是吓唬人,不敢真的扎。眼神还没交汇完,就见那尖尖的剪刀头就扎进了皮肤,血珠一点一点往外渗。“都想等着给我收尸是吗?”“姐儿别激动!”没见过真敢扎自己的小姑娘,一看见血,两人是真慌了。再怎样不当回事这仍是承爵的二房的嫡女,真闹出人命,她俩谁也别想好了。王二家的赶紧拿着伞进院子叫门,不一会儿,燕嬷嬷先出来瞧瞧情况。疲倦的老眼刚对上无忧刀子般的眼神,肉躯一震,二话没说往回走,急得竟连伞都忘了拿。老太君恍惚间被叫醒了,披着外套,无忧已经被领进了厅堂。伤口淋了雨,血雨混着自脖子上流出一道道红流,滴嗒染红胸前的大片衣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怎么出了那么多血?”老太君被她脖子上的血痕吓了一跳。王二家的赶紧解释,“是娘子自己扎的。”老太君眉心紧蹙,“你这是又梦魇了,中邪了?”无忧眉眼冷厉地望着来人,“为什么让我走后门住秋阁?”老太君心有不忍,仍本能地保持着威严被挑衅的,“你这是在质问老身吗?”“漏雨,到处都在滴水,你知道吗?”无忧毫不回避地盯着她,厉声质问,冒着血珠的脖子微仰,乌漆大眼紧紧地盯着老君的脸。:()东宫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