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头顶的烈日照在盔甲上,白光灼眼,顶上的红缨同样红得发亮,是这片天地中最亮眼的颜色。
温璟看得眼眶涩然,樱唇抿得不见绯色,双手交握按在身前,鬓前的碎发在风中挥舞,像极了她此时纷乱的心绪,看他许久才极重地点了一下头,“诸位将士护卫安南劳苦功高,本使君定报朝中代为请功!”
“谢使君。”傅琰挺身,抬头望她一眼,喉间滑动一下,转头冲后面一扬手:“带上来!”
话音落下,便有一对兵卒两两一对,按着几个身着黑衣、头发披散、面容狼狈的男子从后头一路走至官衙阶下。
喧闹了一早上的官衙此时格外安静,只有脚步声和锁链声拖拉而过。
街头巷尾,多了一些遮遮掩掩、朝这边张望却不敢过来的百姓,沿街的一些铺子也悄摸摸地开了一条缝,有大胆的人探出半个身子朝官衙门口张望。
等他们站定,温璟走下台阶,与傅琰并肩而立,抬袖指着那几人,朗声道:“如诸位所见,这几人便是放出丹花痧,为害安南的幕后黑手!”
“本使君已经查明,丹花痧之毒无色无味,凡接触过沾染毒株的人或物,皆会患病,这便是为何短短半月,丹花痧可传遍安南的缘由!此等歹毒之物,非是天灾,实乃人恶!”
“他们养育出此等歹毒之物,借鼠尸将其带至城外,私设茶铺引无辜路人停留多时,染上毒株再将毒株传至城内,居心叵测,恶毒之至!在疫病流传后,他们又私下造谣生事,暗中刺杀仁济堂家主,造谣污蔑本使君及官府,煽动无知民众聚众闹事,意图使人心惶恐,安南大乱!”
说到这,她停住声音,见远处暗中打量的民众左盼右顾,不约而同地悄悄走近,干脆扬声道:“诸位不妨走近一些,好好辨一辨损了安南数万人的祸根妖物到底是何等模样!”
听得她的话,傅琰勾了勾唇角,弯腰拾起长刀,信步走向那一排人,用刀尖挑起他们散落在鬓边的长发,好让他们的脸露出来,让百姓看得更为清楚。
见有大胆的百姓已经凑上前张望,一边指着那几人嘀嘀咕咕,一边悄悄打量她,温璟挑了挑眉,冷笑道:“想必诸位同本使君一样,未曾见过如此恶毒之人,但这可不是他们第一次干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早在二十年前,他们就曾将丹花痧带入安南!”
“诸位可知为何?”她说着,眼中尽是冷笑,环顾四周,卖足关子后朝傅琰点了一下头。
傅琰挑唇,一手扬刀,利落地朝其中一个人面前劈下。
嘶——
围观的民众下意识吸了一口气,闭目撇头,不忍看这血腥场面。
片刻后,有人睁开眼,看向刚刚被劈的那人,发现他还安然无恙地垂头立着,只有胸前衣襟尽碎,不由瞠目结舌。
傅琰用刀尖点着那人肌肉紧绷的胸膛,上面赫然是一个黑色刺青,图案是交叉的两把弯刀。
“因为他们是倭寇!”男人嘴唇弯起,声音冷厉如冰刃:“看到这个标识了么?几次三番侵扰安南南部的倭寇,就是他们!”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道:“二十年前,害死驰援安南的骠骑军北营的丹花痧,也是拜他们所赐!”
男人话音刚落,人们神色惊变,议论纷纷。
“倭寇?竟是倭寇!”
“这是要灭了整个安南呀!”
“太可怕了,怪不得这般恶毒,原来是倭寇!”
“二十年前就有过了么,为何没听说过……”
“所以北营被烧的传闻是真的,太恐怖了……”
再听傅琰提起那一场悲剧,温璟只觉心底有难言的酸楚,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不由抬手掩唇,眼眸微阖。
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安排最终会走向何方,天家又会不会如她所愿。
但她,不后悔。
这一场害得无数人为之痛苦甚至付出生命的图谋,总该让后人知晓!
攥紧了拳,她走上前道:“倭寇下此毒计,害我朝将士,伤我朝百姓,绵延二十年,罪大恶极!”
稍停,她抬袖朝右侧一拱,声色更高:“然我朝天子,潜心修道,感动上苍,庇佑安南得上天眷顾,特降神草,可解丹花痧之毒,破倭寇毒计,乃安南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