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冬至感受到了谢探微的眼神,放老实了些,缓缓才道:“就想出去玩啊,延寿坊那么多好吃的,我还一个都没尝过呢。”
这个理由倒是符合陆冬至的性子,只是“延寿坊”三个字听来有些异样,“你什么时候对延寿坊这么熟了?这两个月不就去了一回吗?”谢探微有心试探道。
陆冬至根本听不明白话音,脱口就道:“就是那回看见的呗!但那天连口茶都不及吃,就遇上那个小丫头了。”
谢探微一瞬全明白了,“那天我走之后,你很迟才跟上来,都同她说了?”
陆冬至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却无济于事。看谢探微一脸愠色,怕是要将他扫地出门,便只好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其实,除了那个赌约,他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的具体计划。
“我是觉得,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秘密,又是因她而起,管她能不能帮我们,叫她知道轻重,以后再不敢犯夜了。”
谢探微听来倒也不觉有坏事的地方,只是他不喜欢对不熟悉的人透露太多,而且这小女子不仅是不熟,更有些不寻常。
“所以你这些时日心不在焉的,只是因为知道轻重了?”
陆冬至撇了撇嘴,“你就别取笑了,我是当真好奇,过了这些天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不知道她做没做。”
谢探微无奈叹了一声,心里对这个所谓赌约是不大信的,“除了这个,你们还说了什么没有?”
陆冬至点点头:“说了名字,她说她叫卫月,护卫之卫,明月之月。”
两人正说到此处,不防远远跑来一个小奴,脚没站稳就报说:“大将军唤二位郎君过去,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
意外所得的步摇若不换成钱,露微也用不上,于是她隔日就去了一家邸店。虽然估不准价值几何,但白得的东西卖多少都是赚的,她便也不开价,任凭店家验看。
但凡在咸京开设邸店的商户,没有哪一家是少见识的,眼睛都毒的很,只稍稍一看便说:
“小娘子,你这东西用材皆是金玉,只是工艺略显粗糙,式样也并不多见,不像咸京所产,倒像是南营州一带的风尚。”
露微自然不清楚步摇的来历,唯恐节外生枝,也不好反问,“店家好眼力,这原是我祖上去南边游历时带回来的,如今家贫无计,只好拿来典卖,见笑了。”
店家点点头,倒也没怀疑,“那这样,既是娘子祖传之物,我便先替娘子收了,若今后宽裕也可来赎。至于价格,一千钱可好?”
露微本不在意价钱,又听店家言辞厚道,便爽快答应了。
一时结算完毕,千钱并非小数,露微不便拎着游逛,便要先回住处安置。可一路走着无聊,又不觉琢磨起方才店家的话。
她虽是女子,却自来并不热衷妆扮,就更不关心什么风尚了。所以,直到那店家指出步摇的式样,她才细看是一只辟邪兽。辟邪是上古传说里的神兽,一向是贵族喜用的装饰。
单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好歹王氏的夫君是从三品的高官。可店家又说这步摇产自南营州,不符合咸京时尚,这就令人好奇了。一则,像王氏这样三品之家的贵妇,不争奇斗艳就罢了,又岂有喜欢旧东西的道理?二来,在露微的印象中,杜石羽和王氏都是祖籍本地,而南营州偏远,不当与杜家有所交集。
想来想去消磨时间,露微不觉已走到了赵家街前。正门自然是不能靠近的,便要绕路去后巷,却一转身,视线的余角里晃过一个令她惊讶的身影——
“雪信?”
叫出名字的同时,露微也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没认错,正是姚家的小婢,雪信。
“大夫人!”
这样的称呼,真是恍若隔世。露微这才细算,原来离开姚家也不过月余。她没有应声,带着一丝浅笑轻轻揽过雪信,将人一直带到了后巷,“你真聪明,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雪信早已哭得泣涕如雨,极力忍住酸楚,说一字又一颤:“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趁着每次出来采买就来看一眼,心里能好受些,今天已经是
第6回了。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夫人了!”
“以后不可这样称呼,许多事你都明白。”露微深吸了口气,笑容未减,“泽兰好吗?如今是二郎他们带在身边吧?”
雪信抹了把脸,用力点头:“小娘子一直康健,如今两岁快到了,二郎和夫人正给她准备生辰。她原是极会认人的,日日只要找你,一醒就阿娘阿娘的叫。”
露微不觉低下了眼睛,面上紧绷着,“那,你们不拦着,万一让老夫人听见,岂不又要责罚?”
雪信顿了顿,“老夫人已有多时不理事了,都是二夫人在当家。因为……因为,大郎他……”
露微才刚提醒过雪信,能明白她的言辞为难,可这话音又似乎不对,“你直说无妨,这段时间还能有什么大事吗?”
“娘子走后第三天,大郎就从南边回来了,但他不像娘子以为的那样。老夫人同他说时,他生了好大的气,连砸了几个茶碗,把所有人都吓着了,后来老夫人也气病了。”
看雪信说得小心翼翼,露微却忽然笑了。她不是不信这话的真假,只是不信姚宜苏的举动是为她。
当日,姚宜苏是奉旨出京到南方诸州巡疗,一去便是连月。露微还记得他离家前的情形,一个素来沉稳持重的人忽然变得十分焦虑,常常夜里难眠,就对着窗外出神。露微自知无法靠近他的内心,便也无从问起,但一次无意的偷听却解开了所有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