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真倏然回身。
李峁心想,他只是命人给燕迟喂了药让他气力尽失,用了季怀真所发明的“打萝拐”而已,顶多又抽了几鞭。这些伤虽看着可怕,可李峁专门交代过不许下死手,只做给季怀真看,逼一逼他便可。再说这些刑罚可是季怀真亲自一一试过,怎的季怀真好好的,这夷戎七皇子却受不住?
当即俯身去看。
然而就在这时,燕迟却眼睛一睁,聚集全身力气,趁其不备,向李峁扑去。可纵使他此刻抢占先机,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做着困兽之斗,再难得手。
放不设防一瞬后,李峁便很快反应过来,一脚踹在燕迟胸口,下令道:“来人!”
已有侍卫举刀冲上。
普通侍卫哪知燕迟的重要性,只看到这夷戎细作要挟皇子性命,出手便是死招,季怀真与陆拾遗同时面色大变。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纤细身影如蝴蝶般,带着股香风,朝燕迟扑了过来——季晚侠离得最近,想也不想,将燕迟一抱,像对待季怀真那般,以她薄薄的后背对准那刀刃。
李峁看清后,疯了般大喊:“住手!快住手!”
然而却为时已晚,那侍卫听到命令虽勉强收手,刀尖却堪堪刺入季晚侠的肩膀。季怀真怒不可遏,上前将那侍卫踹开,扶着季晚侠站起,正要去扶燕迟,然而有人却比他更快。不是陆拾遗又是谁?他将燕迟一扶,命带来的随从护在周围,既是保护燕迟,也是防止他再有所动作。
好在李峁下令及时,那刀尖扎的不深,没有伤及季晚侠性命,却是救了燕迟一命。
陆拾遗冷冷看着季怀真:“此处就交由你善后了。”
他扶着燕迟要走,李峁却将人一拦:“你要带他去往何处?”
陆拾遗未先回答,而是看了眼季怀真,见他并不说话,才对李峁道:“大殿下这几日忙来忙去,难道不知这人与我陆拾遗在敕勒川拜过天地祖宗?既拜过天地,我便自当竭力护他周全。我已请了陛下口谕,此人不可再动刑,在我府上静养便是,他日战事结束,自当送回敕勒川去。”
听着陆拾遗这番别有深意的话,季怀真只沉默不语。
“殿下若不信,就去宫中问陛下吧。”
陆拾遗不再管李峁,扶着燕迟离开。
李峁与陆拾遗共事多年,虽心中各有打算,却也维持着表面功夫,还从未被陆拾遗这样拆过台。当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与此同时,心中不住起疑,他一直以为这夷戎七皇子是季怀真的人,季怀真既与陆拾遗不对付,陆拾遗又怎会出头救下他的人?
难道这兄弟俩当真命里犯冲,与这夷戎七皇子都有爱恨纠葛?!
他一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正要质问季怀真,却见对方满身寒气,扶着季晚侠离去。一看季晚侠肩上的伤,李峁不知顾忌着什么,勉强忍下怒意,暗自吩咐手下盯紧陆拾遗府邸。
白雪等候在外,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见姐弟俩都是一身血的出来,当即吓了一跳,匆匆把季晚侠送回宫中,找来御医为她处理伤口。
白雪看着季晚侠睡下,出去时,正瞧见季怀真抱着阿全在外室坐着发呆,阿全一脸忧心忡忡,想摸季怀真的肩膀,看那惨状又不敢,只得可怜兮兮道:“舅,你咋啦,谁咬你?”
季怀真落寞一笑,只道:“舅舅自讨苦吃。”
阿全听不太懂,拆文解字,想了半天,憋出句:“好吃么。”
季怀真一怔,摸了摸阿全的头,苦涩笑道:“好吃。”
阿全软软的身子又贴上去,搂住季怀真的脖子:“舅,你别不高兴啦。你疼不疼?”
季怀真又道:“疼些才好,舅只嫌伤的太轻了。”
阿全似懂非懂,闷闷不乐地哦了声,瞅着季怀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害怕。见白雪出来,当即从季怀真身上跳下,要去找她玩。白雪摸摸阿全的头,吩咐侍女把他待下去休息,阿全体贴懂事,不吵不闹,安静地走了。
白雪陪在季怀真旁,并不出声打扰,和他相识这样久以来,又何时见季怀真认过错,何时见他有过悔意,又何时见他承认过自讨苦吃?
毕竟眼前这人,向来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