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是方琴心生前经营的画廊,后来交给闻如是打理。《吹》这幅画和“吹”字本身没什么干系,是一幅抽象奔马图,方琴心在怀孕期间画的,线条热烈激昂,有一种野蛮的生命感。闻如是回复了一个“ok”。当晚,闻骁收到闻如是发来的照片,夏珏也退烧了,乖乖回自己房间休息。第二天两人都有早课,神清气爽地一起出门。上完早课,闻骁再次拨通了昨天那家银饰定制店的号码,这回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闻骁是不是?”陶进银说道,“对对,我是‘银果’的老陶,桃子都跟我说了,你是她同学……哎哎对,好,你直接过来吧,三楼。”西苑大道离学校的距离有点长,与三编桥社区之间还隔着两个村,闻骁坐了老远的公交,到那儿时已经是中午。银果工作室开在居民楼里,这里和三编桥差不多,也是个集聚区,比三编桥还要破旧,楼面都是水泥的,没刷过漆,窗玻璃糊得都用不着挂窗帘。闻骁上了三楼,敲门。门很快开了,陶进银招呼他进去,微胖,高大,模样很和善。屋内有点乱,到处挂着银饰配件,原材料,图纸,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工匠桌,上面有小坩埚、焊枪、胶板之类的工具。“要定点什么首饰?”陶进银笑呵呵地问,“送女朋友还是家人?”一个中年女人从房间出来给闻骁倒了杯水,神情温柔,应该就是陶桃的母亲,眼睛和陶桃一模一样,还留有年轻时候的风韵。闻骁谢过她,说:“单边耳钉,送朋友的。”“男生啊?”陶进银问。闻骁点点头:“这里有个图样……”他把手机里闻如是发给他的照片给陶进银看。“哎哟,这么漂亮的画,”陶进银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是匹马,对不对?能做,保证给你做得好好的。”说着,陶进银带他到工作桌边,照着图片在纸上大概描了几笔,画出一匹奔马。老手艺了,描得活灵活现。“您会画画吧。”闻骁忍不住说道。“哎,会不敢说,”陶进银摆摆手,“就是能画几笔。”而后他继续补充线条,把画面变得具体、也立体一些,可以看出成品的样子了。闻骁已经放心了一半,说:“我先付定金。做完大概要几天?”“五天,”陶进银伸出一只手,打包票,“五天绝对给你做好,快一点三天就行。你和桃子是同学,肯定优先给你做,现在就开工。”闻骁忽然心念一动:“我能在这看看吗?”“行啊!桃子也说等会儿要回来,你们还能一起聊聊天。”陶进银爽快道。他说开工就开工,对着图纸开始起蜡胚体板。闻骁在旁边看得很仔细,陶进银问:“想不想自己动手试试?”“可以吗?”闻骁怔了怔。陶进银道:“这个难,你可以到那边打个戒指,最素那种,小银圈嘛,很好做,桃子都做得很熟了。”他指那边是张老木桌,上面堆着些边角料。“梅音啊!我手头没闲呢,你跟他说说。”陶进银朝房间里喊了一声。李梅音出来,拣了一小块银,给了闻骁一把铁榔头。“年轻小伙子,力气应该不错吧。来,你就这么敲这么打,打小点儿,将来送女朋友……”闻骁照她说着,试着开始砸。他手劲是真的大,打得飞快。“再就是用焊枪——老陶,你给递个焊枪来!”……闻骁专注地打着手里那枚戒指,一直到肚子开始抗议,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下午,陶桃回来了。陶桃手里拎了份鸡排,请他一起吃。“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来呢,”陶桃说道,“怎么,还打了戒指,到底送谁的啊。”“练手。”“那耳钉呢?”闻骁说:“送朋友。”“男的女的啊,”陶桃笑嘻嘻地八卦,“我们闻草有心上人了?”“……闻草?”“闻大校草,简称闻草。你不看我们学校贴吧吗?上周刚出的排名,你一举攻下草位,甩第二名几百票呢!”“桃子,别给人家取外号,没礼貌!”陶进银叫了一声。陶桃道:“我们同学闹着玩嘛!”又神秘兮兮地问闻骁:“你猜校花是谁?”闻骁不关心。“夏珏啊!”陶桃自己说出来,开始拍桌笑,“他报到那天跟你一样被全程跟拍,还不只是视频,是直接被拍出了一套写真,挂上贴吧直接加精置顶了,不信你看!”她拿出手机,划了几下,给闻骁找出那个标题叫“校花(?)校花(!)”精华帖。闻骁扫过去,一眼看到第一张,一棵开满了的银桂树下,穿白色t恤、扎马尾的夏珏回头,几绺头发散落,神色惊讶,微微茫然,树叶交错,在他白皙细腻的脸上投射下斑驳的光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