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的衣裳昨夜泼了汤。隐约有些惋惜,那定然不好洗。
下了床,衣架上放着一套折好的水色窄袖外袍,配银白的外裤,簪子是昨日那一根,新鞋新袜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瞄一眼罗易身上,还成,她今日穿的桃色折领书生服,编条长辫子,鬓边一小枝白玉桃花短流苏。
“我之前的衣裳呢?”韦祎随口问了一句。
“那件衣服颜色太暗了,老气横秋的,洗了晒不干呢。”罗易随口扯道。
这衣裳干不干和老气有关系吗?听她这厌烦的语气,估计自己那些换洗衣裳已经卒了。韦祎平时不喜欢穿偏白色的衣服,小时候自己洗衣留下的习惯,知道白衣服弄脏了不好洗,干脆就不穿。
“是不是不满意这一件,还想和我穿一样的?”
“不敢不敢,这件挺好的。”韦祎怕罗易马上拿出一套桃色书生服来,立刻拎起水色的外袍披上身。不过,多看了一眼,罗易身上这套,男人的款式,女人的颜色,按说应该很奇特,她穿却完全不难看。
“要告诉你正事呢,免得你再怀疑到我头上来。”罗易转过身去,不看韦祎穿衣服。等他换好了,两人都在屋子的正厅里坐下,朱愈和秦琼也敲敲门走进来。
“怎么还记得我之前稍微怀疑过她的事情呢?”罗易不提起来,韦祎都要忘了。
正色坐定,奈何韦祎如今的形象完全严肃不起来,罗易、朱愈、秦琼三个人都一副咬牙撅嘴努力憋笑的样子。
昨夜把韦祎送到屋里的同时,兵分好几路。
朱愈去监督问诊抓药,殷濯派人控制住了厨师和采买,罗晏和肖丰分别去韦祎和云攸纾的房里等着,以防有人趁乱行凶,秦琼和韦祎的校尉去给家丁们整队,加强保护。
罗易本是要坐镇“中军”,没什么实际的事情,但云攸纾需要她安抚,因此也忙着。
“自从认识了韦将军,熬夜次数比平时多了不少。”朱愈抱怨道,显然,昨夜他仍然没能下班回家,更没有睡觉。
“看来是小姐的运势发挥作用了,逢提亲必大乱。”秦琼摇摇头。
韦祎的脸肿成那个样子,什么表情都表现不出来的,说话也很艰难,他听着就好了。
“大厨是我家用了五六年的,大厨的妻是我们成衣铺的绣娘,女儿是裁缝学徒,大儿子在客栈后厨里打下手,就是你之前住过的那一家,小儿子在员工私塾念书。”罗易说。
意思是这一家人都在掌控之中,知根知底。
竟然还有成衣店?连私塾都有?
“成衣店只有一家,勉强开一开,其实只给自己人做衣裳而已。”罗易说,“沥州的丝绸、成衣生意早有别家做大,没遇到发展的时候。”她接着说,“那汤叫玉钱煲,我家常吃,这没什么可疑的,不过平时的汤,我不记得有放过茨菇。”
罗易说到这里语气变得不善,于是秦琼接上:“东海产茨菇,便宜,农户都种,我们小姐过那几年苦日子的时候天天吃,后来阔气了,当然能不吃就不吃。”
“那东西没煮好发苦,要吃吐了。”罗易气道。
“所以说,我们家买菜,平时都不买茨菇的。”秦琼拍一拍一脸怒色的罗易,解释说,“采买都养成习惯了,笋子、沙土萝卜、白玉藕……什么贵买什么,尤其是来了贵客,更不可能故意去买小姐不爱吃、又便宜的蔬菜。另外,我们查了,当天的红焖肉垫盘配菜是茨菇,干贝粥里面也放了切碎的。”
“我们这些人刚刚认识您,不可能知道您吃茨菇要被毒倒,我们的厨师、采买都是东海郡的坐地户,更不认识您了。到现在,只说是因为今天的地梨没买够,才用茨菇去替换。所以说,问题根源出在您那里,有谁知道您不能吃茨菇呢?”
城防军的人都知道。
上次中招是在城防军,营千总将军在饭堂吃午饭的时候突然倒地变成猪头,这可是大新闻、大谈资。
不过仅限于那一次。韦祎从小就没吃过茨菇,原因相同,那东西便宜又难做,稍不留神就发苦,稍有些钱的都不吃。
第一次中招是在去蓬村岛之后了,被师兄弟们笑了好几天,其中就包括罗晏。
这么说,罗晏也知道啊。
“用排除法,先排除我!”罗晏正走进来,他换了身衣服又回来了,还带了一罐米放多了的白粥,两只叫花鸡。“非常时期,自己动手,都别嫌弃。”
“我说院子里为什么生着丛篝火。”
“如果你昨晚在,还能看见我杀鸡呢。”罗晏道,“城防军的人,你只带了那几个来,也要用排除法吗?”
叫花鸡,蓬村岛小孩儿的拿手菜。
“我都忘了,刚把厨子押起来,家里没人做饭。”罗易郁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