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贤虽然因“伤病”不宜露面,这种年节的礼数还是要顾及,但这新鲜的波斯枣还是头一遭送来,往年送到明面上的,不过是些寻常阿月浑子之类的东西。
梁眠见到她,匆匆来到她身边,见她的目光还落在那些年货上,就说道,“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波斯枣泛滥,每个衙署都得了些,听跟船来的小吏说,岭南今年结了不少果子,除去送到宫里的,各处多少都能匀些出来尝鲜。”
苏露青点点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也没多问,只说,“昨夜探查情况如何?”
“三处地点分别查过,山壁之内有几间密室,里面都收着许多麦粒,想来就是坊内的私仓,那些麦粒属下带回一些,和在来庭坊发现的异样麦粒一样,所有的麻袋里装的都是这种麦粒。”
“昨夜在坊北私仓,没出过异常?”苏露青忽然问。
“没有啊,”梁眠摇摇头,“林丛带人去的坊北私仓,只是几座寻常仓房,探查时还碰见了大理寺的人,为免打草惊蛇,两边都没出声,只查过那些仓房里存储的东西就走了。”
苏露青听后思忖着,看来,昨夜果然还有第三批人混在其中,只是不知是哪边派去的人。
说话间,两人穿过前庭,进入苏露青所在的书房。
梁眠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像麦粒又不是麦粒的东西。
苏露青也将昨夜自己私藏的、还有刚从秦淮舟身上拿走的一道拿出来作比对,这些“麦粒”特征相同,应该就是同一种东西。
“苏提点,渡口那边的货船还不曾出发,可要将货船暂时扣下,查查那船上的东西是不是这些?”
苏露青摇摇头,“不可。”
她看着这些“麦粒”,道,“盯紧渡口,他们不会只运出这一船,渡口附近的仓库应该还有存粮,盯紧这几处地方,看是什么人从中调度。”
梁眠应下,跟着说起总衙那边的事,“对了苏提点,还有件事儿,总衙收了一套卷宗,说是各地法曹统一递交上来的,中书省那边看过,是先报到宫中,等宫中点了头,再送来的。”
苏露青直觉这里面有事,“什么样的卷宗?”
各地州县法曹专司刑案,除非当地突发要案,其它案子均由法曹宣判执行,如今突然有这么多法曹往京中递交卷宗,其中定有蹊跷。
梁眠压低了声音,“卷宗送来时,我偷偷瞄了一眼,好像是很多已被判刑的人犯,都在执行过程中,无故失踪了。”
“人犯失踪?”苏露青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人犯从落网到判决,大部分时间应该都被关押在牢里,执行宣判结果时,身边更是有衙差全程随行,以防不测。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怎会无故失踪?
“此事的确匪夷所思,但竟又不是个例,”梁眠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份卷宗,“而且这桩怪事并非最近才发生,而是已经持续有两三年了。”
……大约是在三年前。
绛州府衙破获一起连环凶杀案,凶手是一个团伙,内部分工明确,从踩点到杀人分尸,全都计划充分,准备万全,绛州法曹不眠不休六天,终于率众将这群凶手绳之以法。
判决文书递交京中,经刑部、大理寺复核,帝后勾决之后,府衙将案犯押往刑场,准备行刑,然而中途不知何故,押送案犯的衙差全部失去意识,等众人再醒来时,竟发现,囚车完好无损,车里的死囚却不见了。
府衙惊愕万分,连番出动多方人马追踪,这些死囚却好像人间蒸发一般,一丝踪迹也不曾发现。
在之后的几年间,各地均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只因此事太过怪异,人犯失踪的时机又太过诡异,各处衙署都选择了闭口不言,只私下里继续追查。
直到查无可查,毫无进展之际,有人在与同僚有人写信时略提一笔,竟就此发现大家都有过类似的遭遇。
众人书信往来多番,彼此私下见面商谈良久,终于商讨出了这个法子,联名将此事写进奏疏之内,递交中书省,由上面评判。
各地多年间接连有死囚在行刑前莫名消失,虽然各地衙署拼命遮掩,时间长了难免会引来流言纷纷,以至民心不稳。
中书省内官员判断过后,联合门下、御史台一同商议,最终暂定将此事转至乌衣巷,宫中帝后闻说此事,也点头同意。
鲁忠自然不会为这种事耗神,草草看过卷宗,直接打发了长礼,将这些卷宗打包送到探事司,交给苏露青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