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贯。”苏露青忽地说出一个数目。
秦淮舟果然抬起头。
苏露青这才继续道,“贪污的赈灾粮折合赃款是八万贯,买家出手钱财是八万贯,如今有一本无主账簿,里面记载的一笔账目,也是八万贯。你猜一猜,这被记在账目里画押的人,是谁?”
秦淮舟闻言看她一眼,“账簿?”
苏露青不动声色又扫一眼那两份摊开的卷宗,“你不觉得奇怪吗?几个案子都出现了同个数额,世上竟有如此之多的巧合。”
她这会儿坐在相反的位置上,反向读卷宗上的文字内容,本就有些迟缓,读过几行便意识到,秦淮舟现在翻开的这两个卷宗内容,已经换成了其它案子。
真是防她防得要命。
见秦淮舟又没接茬,她索性伸长胳膊,拿起桌上镇纸。
小块黄铜雕成的貔貅镇纸,共有两对,她一只一只拿到面前摆放好,却在拿到第三只的时候作罢。
眼见秦淮舟的目光几不可查的顿了顿。
她不断倒换小貔貅的位置,拿三只小貔貅玩得不亦乐乎。
口中继续道,“且不说其它,只说淳德县等七县遭遇蝗灾,庄稼歉收,之前的存粮又接不上,七个县的百姓都指着朝廷给的二十万担粮食过冬。
但二十万担粮食从京里出来一趟,到地方却变成了二十万担麸糠,这一手瞒天过海,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只凭他一个小小的仓部郎中,真有这样的胆子吗?”
两人同处一张书案,所有的动作都尽数落在对方眼中。
秦淮舟忍无可忍,终于拿起最后一只小貔貅,把它和另外三只摆到一起,指尖还在上面敲了两下。
这才跟着说道,“即便全换成麸糠,也该还有四十万担左右,如今市面上既没有多出四十万担麸糠,也不曾添过一笔八万贯的收支,其后必是有人操控。”
“所以啊,”苏露青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摆得整整齐齐的四只小貔貅,话里话外的放饵下钩子,“既然两边都在查,秦侯何不大方一些,行个方便,日后若有需要,乌衣巷也可听任大理寺的差遣。”
“不敢当。”
秦淮舟直截了当的回,“衙署之间各司其职,没有谁差遣谁的道理。”
苏露青在心里深吸气了几个来回。
本想从摆在明面上的贪墨案入手,如果能引得秦淮舟放一卷事前经手赈灾粮出纳的流程出来再好不过,经手流程上有每个主事人的钤印,有多少人牵涉其中,一目了然。
可惜,他果然不出她所料。
还是防人啊。
苏露青再次抓起一只小貔貅,压到秦淮舟面前的卷宗上。
“何璞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个总能说吧?”
小貔貅镇纸遮住一块文字,秦淮舟挪开目光,想了想,忽地一笑。
“苏探事不是应该更清楚么?”
苏露青立刻明白过来,他这是在笑乌衣巷闹鬼的事儿。
当即眼眸微眯,“捕风捉影的东西,如何比得上白纸黑字?”
“哦?苏探事也更看重白纸黑字了?”
苏露青听出秦淮舟说这话时,明显咬重一些的“更”字。
就知道和这人没法心平气和的谈事,不过看在何璞一案的卷宗都在大理寺的份儿上,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