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簌然僵硬在原地,躯干都恍若被电流击打,手指先是快速地战栗一下,手机从手心滑落跌落在地毯上,继而整个身体都被冻住似的再也动弹不了。
他视线都变得模糊,迷茫之中从地上捡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思绪渐渐变得清晰,惊觉下意识到今天竟是简一言的生日。
氧气从鼻腔难以呼吸,温然不得不微微张唇竭力缓平那股窒息感。
他用手抹了把脸,心想,至少谢衍还给他买了小蛋糕呢。
温然嘴唇耷拉得可以挂油瓶,闷不做声得坐到餐椅上,将放到最显眼的蛋糕给解开,上面的奶油是空运过来的动物奶油,吃起来极其香甜,含在嘴里一点都不腻,就跟棉花糖似的入口即化。
他拿起小勺一点点地咬着吃,蛋糕裱上一层漂亮精致的小花边,是牛油果混合成的奶绿色。
只是他不太认真,吃东西都在走神,以至于被白色奶油全然裹在一起的水果也毫无察觉地放进嘴中,他有点焚琴煮鹤的意思,不嚼一下囫囵咽了下去,差点堵在喉咙里。
蛋糕吃了一小半,他就再也咽不下去了,感觉方才吃进去的东西都快从喉咙里涌上来。
还有那么大一桌呢,温然失落地望着刚准备好的,胸腔开始泛起些许失落,可颓丧的情绪还没来得及,他便觉得脸颊至耳侧的肌肤开始发痒,跟得了荨麻疹似的,随后则是一股呼不出来的窒息感。
一口气提在胸腔,出不去也上不来,就像一个破了一角的可乐罐,往里灌气可又很快地从漏洞里争相恐后地挤出来。
他站起来颤颤巍巍,想拿起手机,却脚软跟烂泥一般倒栽在地,手机也因为他的动作而从桌上坠落掉在他面前。
温然呼吸急促,脸色因为缺氧而涨红,他手掌拼命地勒着脖子,从胸腔里发出短促的、难以用词语来形容的痛鸣声。
他不应该大意的,他应该对每一份食物都做好认真仔细的辨别,至少他应该知道,谢衍不会记得。
可是颤抖的手在濒临死亡边缘时点开手机,屏幕上面还停留在谢衍的的通话记录,他晶莹的眼泪花都因为痛楚而涌出来,在发红的眼眶里盘旋不下,完全是出于生理性的反应。
他本质上对谢衍怀有绝对的依赖,好像那个人手里冰凉的温度都是令他快乐的,随即怀有希望的下一秒后拨通,如同在沙滩上被搁浅脱水的鱼,极度渴望有人能将自己温柔地捧起放进带有温度的海水中。
嘟、嘟、嘟。
继而被果断的一声挂断。
温然一双剔透的清水眼睁得极大,泪水哗地一下就跟断了线似的淌下,便宜,不值钱,没人要。
没人要。
没人要啊。
救护车正在紧急赶来的路上,谢衍从浴室里迅速拿出一条毛巾,半蹲在简一言床边,用毛巾将他割破的手腕反复缠绕至三圈进行急救止血处理。
简一言没有一点动静,整个人完全陷入昏迷之中,深蓝色的床单上一大片被殷红的血迹洇成湿痕,指腹不小心刮过便蹭下一缕血迹。
傅尧正在外头着急打电话询问救护车什么时候来,卧室内闻夏侧头探了探简一言鼻尖,呼吸微弱近乎难以察觉,他对着谢衍说:“还有呼吸。”
谢衍垂头盯着脸色苍白毫无生机的简一言,心口不免一阵钝痛,他看过简一言在澳洲的病例,孤身独处异乡,求学期间一度受到排挤,后来发生意外,右手一度受到创伤,手腕神经根本反应不过来,在与争夺火热的首席宝座失之交臂,最后连仅次的第二小提琴都驾驭不了。
救护车赶到后,谢衍将简一言轻轻抱起放在担架上,一旁的护士拿起各种仪器检测心跳,将吸氧器放在简一言的鼻息间供氧,救护车行驶到最近的医院,谢衍眼看简一言被送进急救室,心里一阵发慌。
慌忙一路,他身上汗流浃背,湿漉的冷汗将衬衫浸湿更是难受的紧,谢衍将外套脱掉放在一旁的蓝色塑料长椅上。
傅尧和闻夏开着车紧跟上来,手术室里正在进行中的红灯还亮着。
电梯门口排上一大堆人,傅尧和闻夏着急从楼道跑来的,傅尧气喘吁吁坐在谢衍身边,一把将人拉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谢衍垂着头,手肘杵在膝盖上,“他得病了。”继而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傅尧震然:“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谢衍一度想问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浴缸里满是红色的血,即便是被热水稀释过后颜色溶度依雨吸湪队。旧不减,白色的墙壁以及浴缸边缘都溅落几滴。
当时如果谢衍回家的早一点,在和傅尧取蛋糕的途中没有再多逗留一点,又或者是他细心一些,提前就发现她有不对劲,结局会完全不一样。
作为朋友,他对简一言是喜欢的,多年友谊,连同傅尧一起的竹马之情;但是此外,他就没有了,简一言说喜欢他,他甚至没再多想就答应了,一部分是出于简一言的辛苦照料下的要求,另一部分是对于谢鹤年的报复。
后来因为简一言出国,谢衍或多或少被忙于别的事情,他疲于应付谢鹤年,再加上天南地北,除了傅尧会经常跟简一言联系,谢衍联络得极其不频繁。
但凡他多关心一点,可能很多东西都会在萌芽时就被扼杀。
谢衍伸手按了按疲惫的眉眼,他脸色也不大好看,起身说:“我先去洗把脸。”说完起身抬脚朝走廊另一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