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破院,高挂缺角的门匾,龙飞凤舞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美人苑。此处,便是容家九小姐的窝,乍一看,一个字:破。撩开重重破布,再撩开那密不透风的床幔……整张床,铺的全是蜀锦,床幔垂落,缀着的是莹白的琉璃玉,床沿镶了一圈玳瑁……这等铺张便是帝王之家也未能及。女子三千青丝铺散,一张素白的小脸上,长睫扑闪扑闪,枕边,一只找不到脸的肉球,白毛也扑闪扑闪,一人一狗那是睡得天昏地暗。床幔撩起,一阵风吹进,床上的人儿抖了抖,没睁开眼,跟着,一阵催促。“小姐,小姐,起床了。”床上的人儿皱眉,翻了个身,身边的狗儿也翻个身。半响,人儿咕哝一句:“大清早的别在这扰人清梦。”“我的好小姐,都日上三竿了,还在说混话。”容浅念眼皮子打架,眯了眯,睁不开,抱着元帅大人蹭了蹭,继续睡。“小姐,你藏男人了?”一惊一乍,容浅念睡意散了一半:“滚,老娘可是良家妇女。”“良家妇女床边怎么有男人的衣服,还是里衣?!”刷了金粉似的眸子掀了掀,瞟了一眼床边白色的袍子,一把抱住:“可贵了,一株无灵子换的。”一拍大腿,容妖孽泫然欲泣,“肉疼啊。”十三嘴角狂抽,这人怎么尽抽风。那边,容浅念将男人的里衣袍子往被子里塞,顺便把自己一起塞进去,滚来滚去。太阳又高一分。十三直接去掀被子:“快些起来。”骤然,一阵沉默,清风卷起珠帘,那人儿一身冰肌玉骨毫无遮掩。半响后,床幔中传来一声大吼:“流氓!”又半响后,一只素白的小手撩开窗幔,一身冰肌玉骨一丝不挂,倒是痞里痞气地调侃:“哟,还害羞呢,难道你没长这些玩意。”十三捂脸,跺脚:“你流氓。”遁逃了。身后,某九妖孽哈哈大笑,起身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半个时辰后,十三一脸幽怨地瞅容浅念:“都是你了,我都忘了正事,这会儿,怕是大夫人都等急了。”“让她等着。”容浅念拈了块莲蓉酥,又给元帅大人喂了一块。“小姐你几年不曾给大夫人晨昏定省,这么让她等,不是折了她的面子?定要好好发难你。”“发难啊?”容妖孽佯作思考,一本正经,“也好,这长日漫漫实在无聊,不知道那八小姐的腿养好了没?”瞧瞧的神情,多正经啊,容家九小姐啊,阴人的时候就这模样。诶,又有人要遭难了。绝非善男信女的十三都不禁替某些人捏一把同情泪了。“我的小姐啊,你也悠着点,大夫人不比七八小姐,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嗯,有道理。”容浅念似模似样地点头深思。孺子可教,十三点头。不想,那妖孽又不上一句:“得慢慢玩。”一群乌鸦飞过,十三无语了。果然,妖孽就是妖孽,别指着她能洗心革面、良心发现。容家正厅,容大夫人文氏高坐首位,一张保养得当的脸越发黑了。“再派人去催。”门口小厮立马拔腿往美人苑跑。“这一个庶出的小姐倒是好大的架子,竟劳着姐姐三请四催的。”这附和接话的是容家的二夫人林氏,林尚书之庶女,原本只是个姨娘,自从八年前林氏所出的十一小姐容繁华一赋《治国策》轰动京都,被封做了本朝第一个外姓郡主,容右相便将林氏扶正成了平妻,府里惯称二夫人。自然这林氏入不得文氏大夫人的眼,说起那大夫人,也是当朝数一数二的贵妇,出身国舅府,又是当今皇后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身份自然是林氏比不得的。两人当中,少不了一番明争暗夺。文氏端的是雍容华贵:“妹妹说的是,老爷常年不在府里,府里有些人疏于管教,倒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是该好好整治整治。”难得这两位自成一派的夫人达成了共识,枪口对外。“是啊,娘,那容浅念着实可恨,若不是她,我岂会在半月不能下床榻。”容锦绣见缝插针,精致的小脸略显几分苍白,想来这卧床的半个月是吃了些苦头。“锦绣的帐,是要好好算算。”容锦绣向来得文氏宠爱,这仇,自然要报。容年华倒是沉得住气:“娘莫要大意,容浅念十年不出那院子,倒是不似以前痴傻,我和妹妹几番在她那吃了亏,定是有古怪,小心使得万年船。”容锦绣不以为然:“姐姐就是怕事,左右不过是个庶出的,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娘干脆将她逐出府倒落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