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个傻的,在周知意突然宛如变了个人似的争取机会,姚海林之后回过神来便想明白了,哪里是什么文静内向的小姑娘,这分明是个贼精的丫头,以前装内向敷衍他呢。
要不是看周知意真的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面料,还算有些用,姚海林早就直接让她走人了。
姚海林身子向后靠,全部重量压到椅背上,因为心中的不喜,他面对周知意也没了之前的热情,只淡淡的说,“梵特杰衬衫一件就能卖到九百六,我做出一模一样的,但我只卖一百八。几乎五分之一的价格就能买到一件梵特杰衬衫,哪怕人们知道是仿版,也会有不少人买。”
“而你说的那些,换个颜色、改掉刺绣图案、改变领子的样子,那样做出的衣服已经不是梵特杰衬衫了。”姚海林讥嘲的说,“这样的衣服,连四十块都卖不掉。”
他的话几乎犀利的直刺周知意,仿佛在告诉她,你所说的那些设计,根本不值钱。
周知意脸上表情凝滞。
“还是年轻,太天真了。”姚海林自以为成熟的说道,“别在这里发呆了,面料确定了,先去和布料商订一卷,戴师傅还等着做样衣。”
周知意只好按照他的话做,姚海林和现代时将她的设计改得面目全非的主设计师没什么两样,周知意没有话语权,自然也无法改变规则。
从制衣厂离开,周知意直接去了中门市场,没再做伪装。
方圆布行的老板和老板娘都在店里,见到周知意俱是一愣,没想到前两天那“走错地方”的年轻女孩又来了。
老板娘袁雯,就是曾好心提醒周知意可以去南流路那边买布的女人,她满心疑惑的迎上来,“女仔是没找到南流路那边的布料店吗?”
周知意直截了当的说,“我就是来找你们的。”
她拿出昨天要到的名片和色卡,“这款面料的19号色,我想要订一整卷。”
袁雯和丈夫方学斌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夫妻两人都懵了。
这姑娘怎么会有他们店的名片和色卡?前天也没给啊……
还有她说什么?要订一整卷布?她有这个钱吗?
周知意嘴角勾起,浅笑道,“现在我有资格坐下来和你们说话了吗?”
没有了昨天那副女老板的洋气装扮,周知意素面朝天的脸看着仍十分年轻稚嫩,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同样让人无法再轻视。
聊好具体的价格和一卷布大概的米数,方学斌半信半疑的开单,仍然怀疑这姑娘是在耍他玩。
周知意又跑了两趟,最后一趟姚海林也跟了过来,他是来付布料钱的。
钱货两讫,方学斌回纺织厂调货,看着一整卷冰蓝色的衬衫面料被工人们合力搬上货车,准备运往方谷路的海林制衣厂。
方学斌恍恍惚惚,他居然真的跟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做成了一笔生意?
虽然最后是她老板过来付的钱,但全程和方学斌交涉的人就是这个姑娘。他恍惚的回到店里,对着守店的媳妇说,“你掐我一下,我感觉还像是做梦似的。”
袁雯好笑的伸手掐了他一下,“还不敢相信啊?钱都已经付给我们了。”
方学斌又使劲搓了把脸,还是很难以置信,“她哪来的那么大的胆?我十八、九岁的时候都还不敢和陌生人多打交道,生怕露了怯。”
“而且这姑娘知道我们都糊弄她、不拿她当回事,她居然想出换个打扮来糊弄我们、达成她的目的。我活了快四十年,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仔。”方学斌说完,又补充一句,“男仔也没有。”
袁雯记着帐,“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胆大心细,都说这样的人有大出息呢。”
说着,她忙抬头提醒丈夫,“以后如果还和这姑娘打交道,你可别再轻视人了。”
方学斌连连点头,“我知道。”
在方圆布行夫妻俩心中形象已经两米八的周知意此时却和方红梅、张英等寻常小姑娘一样,美滋滋的准备领工资。
一月的最后一天,是海林制衣厂发工资的日子。不同于现代时工资打到银行账户,只是短信通知上的一个数字,这时候的工资都是真实的一张张纸币发到每个人手中。
亲手拿到钱这事足够的令人快乐,众人在此刻对姚海林碎嘴巴的忍耐度都上升了不少。
姚海林一边发钱,一边挨个鼓励嘉奖道,“戴师傅,这是你的一百块,这个月辛苦了;胡姐,你的九十,这个月做的那两批西装都很不错;张英,你的八十块,跟着你胡师傅好好干,再努努力,你也争取拿九十块工资;小萍,这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