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这样看着我。”祁蓦皱眉。他伸出手,一把遮在了夙月的眼睛上。夙月的脸很小。这一遮,仿佛就能将夙月的整张脸遮住。祁蓦感受到手心里那温柔的触感,由掌心一直传递至心尖,没由来地一颤。他慌忙收回了手。手掌之下,依旧是那样的眼神。祁蓦眉头拧得更深了一些:“我说过,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语气并不算太好,但比起之前令人绝望的喝声,已经好了太多。祁蓦不想去看那双眼睛,却又始终无法忽略那份目光。他压制着心中那份没由来的焦躁,转身便欲离开。然而,夙月却在此时伸出了手。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一下子拽住了祁蓦的手腕。她说过,她有话想问祁蓦。哪有施了暴行,就这么轻松走人的道理!祁蓦皱眉回身,却见到了夙月眼中一闪而过的坚决。这种眼神……这种眼神他是见过的。那是墨莲……祁蓦心中烦躁愈烈。他刚刚竟然因为触碰眼前这只小鲛人而……现在竟又觉得她像墨莲……他怎么能这样呢!祁蓦用力闭了闭眼。都是这只小鲛人,都是她……祁蓦一把抓过夙月拉着他手腕的手,将它从自己的手腕上扯了下来。祁蓦手上力气很大,攥得夙月很疼。疼痛唤回了夙月的意识。她刚刚,在想什么?祁蓦看到夙月神情的变化,不由得冷笑一声。他依旧攥着夙月的手,一把将夙月按倒在了床上。“怎么,又开始装小白兔了?”祁蓦冷声说道,“说吧,你拉住我,想要干什么?”夙月看着近在咫尺的祁蓦,她感觉到一股恐惧,袭上心头。她努力地做着口型,想要解释,却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夙月此刻的眼神,令祁蓦焦躁的情绪再一次浮上了心头。他猛地松开了桎梏住夙月的手,迅速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迈着大步走出了房间。夙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是劫后余生。脱力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着她再坐起身。……夙月不知道祁蓦离开了多久。麻木的四肢,终于找回了一丝知觉。她缓缓地,缓缓地蜷缩起四肢,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只要看不到,只要听不到,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夙月自欺欺人地哄骗着自己,埋在双臂间的眼眶却泛起了酸涩。滚烫的泪水在眼中转了很久,很久……却还是滑落了下来。但是这滴眼泪却没有真正流淌下来。它消失了。由于祁蓦在夙月房中布下的阵法,下一刻,那粒珍珠便出现在了祁蓦的掌中。祁蓦看着掌中的珍珠,目光微微一滞。她哭了么。终于还是……哭了啊。祁蓦右手一翻,掌上便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小玻璃瓶。他拈起掌中的那粒珍珠,放在瓶中。伴随着新一粒珍珠的投入,瓶中传来与原本那粒珍珠的清脆碰撞声。两粒。今晚,夙月只流下了两颗泪水。祁蓦本以为,夙月是个性格软弱的小鲛人,却没想到,她……并不像表面上看得那般柔弱。夙月虽然妖力低微,但基本的术法,她还是知道的。那粒泪水的去向,不言而喻。更大的哀恸袭上夙月的心间,更多的泪水聚集在夙月的眼眶,模糊了她的双眼。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眼泪,是发泄悲伤的途径。哭出来吧,哭出来,你就好受一些了……”是谁的声音……不记得了……“不,我不能哭。眼泪,是属于弱者的。我不配。”这又是谁的回答……但是,她说的对。我不能哭,不能……夙月浑身颤抖着,似乎因为悲伤与痛苦,又似乎,是在耗尽全身的力气,遏制着什么。夙月有着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自从三岁那年,被小鲛人们欺负哭过一次后,夙月在沫若湾,再也没哭过。普通鲛人泣泪成珠,不过是稀松平常。但是夙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天生妖力低微的原因,她每哭泣下一粒鲛珠,就会消耗一部分生命力。换言之,哭泣的次数太多,她会死。第三颗泪水,终究没有滴落下来。但此刻的夙月,也没有了继续维持此刻动作的力气。她的四肢,逐渐伸展了开来。而藏在里面的脸庞,早已是汗水淋淋。……夙月睁着眼,看着屋中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了一整夜。多年前海滩旁的那位白衣仙人,与刚刚那一身漆黑,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