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总……”见裴云洲突然慢下了脚步,应许不由担心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紧张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走吧。”裴云洲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只是刚刚走了一会儿神。”
真的只是这样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栋房子看起来就在视野之中,但只有自己走这段路的时候,才会知道究竟有多远,可以想象住在那里的人们日常生活该有多少不便,就连想要走到大路上,都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
大概走了半小时以后,那几栋房子终于变得近了,至少在人的视线里不再是天边的一个小点,能够看清屋子的形状了。
只是这一眼,却让裴云洲的脑海里,忽然就有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袭来。
刺啦,刺啦。
随着布匹被撕裂的声音一同在大脑深处炸响的,是尘封已久的、早已被主人有意无意地遗忘的记忆。
自从被母亲温柔的手牵着离开,裴云洲其实已经很少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记忆了。
可是眼下,那段黑暗又漫长的经历,那常常在储藏室里看不到光明的日子、常常被其他孩子故意推搡的日子、常常为了完成采买的任务步行一个小时到附近的村子上的日子,此刻一并翻滚而来,并且丝毫不顾主人的意愿,一幕幕地在他的眼前呈现。
脚下废弃已久的土地,都随着一幕幕记忆的放映逐渐变得熟悉。
在这块土地上,他也曾被人推到在地上殴打,也曾被迫多走这一个小时的路程去完成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任务。
而这条路的目的地,也随着记忆的回笼而变得逐渐清晰——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虽然依旧看不清那几栋房子上歪歪扭扭的字牌,裴云洲的脑海里,也自动浮现了上面的字迹。
那是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养着他的地方。
只不过,这样的地方,并非常人心目中的生养了自己的天堂。
而是一处地狱。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儿院。
而是一处赤裸裸的地狱。
先前还以怜悯的视角看待的、他人的居所,一瞬间就变成了自己的居所,该怜悯的对象,也猛地变成了自己。
据说人类的大脑得到开发的面积不到1,在那剩余的99里,你永远不会知道究竟藏着多少本能地畏惧的东西。
原来,他从未忘记。
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胸口起伏的节奏剧烈而可怕,就连脸色都因为缺氧渐渐由苍白转为了青紫。
大脑里盘旋不去的记忆,彻底地抽空了这具身体的最后一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