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隔着冠冕看不清表情,众人的背影便落在了站在朝臣中间的一抹白色身影上。大周朝延续以往的惯例,官袍都是绯色,远远望上去,朱红一片,而楚青钺今日一身全白,头上还带着一块白色的抹额。就不发一言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背影坚挺,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就连一向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都闭了嘴,忽略了他在朝堂上为自己父亲戴孝的装扮。朝中众臣,有谁不知当今陛下想将四境的兵权收入囊中,又有几个没想过去分一杯羹的,如今国难当头,却都纷纷的偃旗息鼓,对这个父亲刚刚战死的青年,报以了微末的同情。楚青钺就像听不清任何声音一般,浑身缟素的站在朝臣中间,以往凭借身高便鹤立鸡群,今日一身白衣却越发的醒目。“户部尚书吴卓见年事已高,卧床不起,尚书之位由左侍郎林雁知暂代。”朝中重臣唯吴家马首是瞻,但也有少数出自其他世家,或是前朝的抓不出差错的臣子,林雁知就是出身于林家。“大理寺少卿楚青钺,升任兵部左侍郎,暂代兵部尚书之职位。”“滇州知府陆展云升任吏部左侍郎,知府之位由吏部另行商议人选。”“礼部员外郎田格泰,升任兵部右侍郎。礼部员外郎阮文远,为兵部员外郎。”“召大理寺章池回京,升大理寺少卿。”“宣…”朝臣先是被边关的战报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未缓过神来,一向固若金汤的镇北防线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被撕了一道口子,而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却让他们敏锐的发现了,陛下似乎对吴家不满了。吴家势大,朝臣多趋附于他,一些有真才实学的,只能被分到礼部等闲散衙门,而今,这些在朝堂上不显山露水的年轻一派官员,一夕之间占据了几个重要衙门的重要职位,也不知是否为了安抚楚家,年仅二十二岁的楚青钺,居然成了兵部之首。边关的腥风血雨吹到京城,已经赫然变了味道,这些浸淫在权利中心已久的人,率先闻到的是权利更迭的味道。毕竟外族的刀刃并未砍到他们身上,但唾手可得的利益却近在眼前。杨景修已经连续几日不眠不休,一边殚精竭虑的要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千里之外真正的局势,要在叵测的人心中寻求一种微妙的平衡,同时还要面对吴家年迈的祖父、哭泣的娘亲还有怀有身孕尚未公布的皇后,最后还是一贯绵软的大舅舅吴绍谦拔出了刀,将其他要来求情的吴家人吓了回去。原因无他,他的儿子如今正守着肃州,若攀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这个当爹还是有自知之明,仗着雄关,不开城门死守问题不大,但若军中真有细作,若是其他两州不保,形成了合围,若攀危矣。若再有着他们纠缠下去,那送去边关历练的吴家子弟怕是都要做了刀下亡魂。又是一夜的暴雨,窗外空气湿润的沁人心脾,他却只见到满目残枝。当初为了彻底击败太子和韩家,他动用了手中的培养起来的暗杀势力,除去一些朝中大臣的时候,那人曾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鼠目寸光自毁前程。”年轻的帝王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他将笔放下,揉了揉眉心,使劲的捏了捏眉心。想起那位被栽赃陷害死于狱中的老丞相,宋连图,一身清正却因为坚定的站在太子那边,被陷害入狱,又在狱中被迫自杀。他死后,有些刚烈激进的追随者都清算或是辞官,只有一些低调保守的,成为了外放官员。他提起了笔,将那些官员的名字一个一个写下,又将自己培养的亲信名字写了下来。随后又在最前面轻轻的加上了楚青钺、林雪岚的名字。当年叶怀昭曾告诉他,让他看好吴家的人,户部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他嗤之以鼻。他收买官员、蓄养私兵都要用到大量的钱财,而那些钱,都是吴家出的,他怎么可能去深究,倒如今真的深究起来,楚青钺却告诉他,这些钱,很有可能流向了北戎。被他们买了粮、造了兵器,同时又用来攻打他们。“传楚青钺,去端王府。”端王府是他即位前恒昌帝赐下的府邸,这么多年也一直空着,住着一些重要的客人。楚青钺被引着顺着一间密室的台阶而下,下面的水牢里分别关押着左家父子。这应当是属于当今天子最私密的地方,如今却让他进来了,是否代表着天子的信任,楚青钺一边下台阶,一边心中冷哼,他可不稀罕。阴冷的地牢里,偶尔有老鼠跑过,一个笑声响了起来。“哈哈哈,怎么?陛下这么愤怒,我猜猜?可是北戎出兵了?”“哈哈哈哈,不负我忍辱负重在大周待了这么多年,哈哈哈,大王英武。”“爹爹,你在说什么啊。”另一边的左明玉疯狂的摇晃着铁门。“楚青钺,楚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快将我放出去。”楚青钺却连眼神都没给他,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杨景修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一鞭子狠狠的抽的左子珏身上,左子珏被折磨的已经不成人形,双手被绑在架子,但还是癫狂的大笑着。“说,朝臣还有谁?是你们的人,否则我就当着你的面,将你儿子,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喂给你吃。”杨景修面色异常凶狠。左子珏沉默了片刻说道:“不过是与你们下贱的汉人所生的孩子罢了,你爱杀便杀吧,我在上都,还有好几个儿子呢。”“爹,你说什么?”左明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当真是自己的亲爹吗?他受刑自己拼命的求情,甚至让那些侍卫打自己,放过他爹,他却让人杀就杀吧,上都,那可是北戎的都城啊?他顽劣了一辈子,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反贼哦不,是奸细之后啊。:()恨春迟